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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黄龙城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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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之时,阿香已经推开一排三间房门,让总管陪同三人看过房间。这是招待贵客的房间,房中设备当然甚是华丽,三人再三道谢,于长寿拱手告退。阿香忙着给三人沏上茶来。
  丁天仁道:“阿香姑娘,这里不用你招呼了,你也去休息吧。”
  阿香向三人道了晚安,才行退去。金澜和易云英却在丁天仁的房中围着卓子坐下。
  丁天仁道:“今天不知几时了,方才听于总管说,好像我们至少也被迷昏了四五天呢。”
  “不止。”金澜微微摇头道:“这里的于庄主是去参加重阳大会的,他在回来的路上,发现我们的,这样算来,我们被劫持,少说也有十几天了。”
  丁天仁道:“会有这么多天了?哦,干庄主去参加重阳大会,和令尊一定是很熟的朋友了,金兄认不认识?”
  金澜喝了口茶道:“重阳大会是川西武林同道一年一度的集会,轮流作东,还有各地知名之士应邀参加,小弟也并不熟悉。”
  说到这里,目光一溜丁天仁、易云英二人,又道:“我们三人,也可以说是患难与共,小弟有一建议,不知二位丁兄意下如何?”
  丁天仁道:“金兄有什么话,只管请说。”
  金澜脸上微微一红,说道:“小弟和二位丁兄一见如故,大家又经历了这次危难,所以……想和二位义结金兰,作个口盟兄弟……”
  丁天仁没待他说完,就欣然道:“金兄说的正合我意,我们今后就以兄弟相称,患难与共,生死不渝。”
  金澜更是喜上眉梢,含笑说道:“丁兄同意了,那我们应该叙叙年齿才是。”
  三人说出年龄,丁天仁十九、金澜十八、易云英十七。金澜喜孜孜的朝丁大仁、易云英二人说道:“我们从现在起,就这样排定了,你是大哥,我是二弟、也是二哥,你是三弟。”
  易云英本来就不愿和金澜结为兄弟,她总有大哥好像被金澜抢去了的感觉,但碍着大哥,又不好表示什么,这时故意用手背掩嘴打了个呵欠,说:“大哥,我好困,不早了,二哥也该去休息了。”
  丁天仁忙道:“对了,明天一早,我们还要去面谒这里的于庄主,大家是该早些去休息了。”
  一宿无话。第二天早晨,三人盥洗完毕,于长寿已经来了,他拱着手道:“三位公子早,敝庄主特地要在下前来邀请三位公子共进早餐。三位公子请。”
  丁天仁拱手道:“有劳于总管了。”一面朝金澜、易云英含笑道:“两位贤弟,我们快走,别让庄主久等了。”
  于长寿笑道:“在下替三位领路。”
  出了客舍,丁天仁道:“于总管和庄主是本家吧?”
  于长寿得意的点头道:“咱们这里大部份都是姓于的,算起来庄主还是在下的堂兄。”
  金澜问道:“请问于总管,这里离嘉定,是不是很远了?”
  于长寿笑道:“嘉定是在四川西南,这里已是湖北的中部,相去足有一千多里远呢。”
  金澜原以为百里洲离嘉定最多不过一二百里远近,闻言不禁惊异的道:“会有这么远了?”
  于长寿道:“歹人劫持三位公子,走的是水道:”从岷江进入长江,一路东流,可以说是顺流而下,比走陆路要快捷得多了。“
  丁天仁虽没出过远门,但长江总听说过,唐诗上的: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穿行巫峡,直下江陵,就算没有亲身经历,也可以意会得到。
  易云英道:“那白索素为什么要劫待我们呢?”
  丁天仁道:“她可能和二弟令尊有仇,要劫持的大概是二弟,我们只是陪衬罢了。”
  金澜气愤的道:“那妖女真给我遇上,决不会放过她的。”
  说话之时,已经来到一处院落,于长寿在阶前略一住足,说道:“启禀庄主,丁公子三位来了。”
  只听里面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说道:“快请。”
  于长春抬抬手道:“三位公子请。”
  丁天仁等三人刚跨上三级石阶,只见从里面已经迎出一个人来,这人中等身材,面颊瘦削,颔上留着一把花白胡须,双目炯炯有光,这时迎着三人含笑抱拳道:“三位公子请了,昨晚招待不周,务请多多原谅,快请里面坐。”
  他不用说就是这里的庄主潜龙于千里了,丁天仁现在是三人中的大哥,自然由他答礼,拱拱手道:“在下主人多蒙庄主从歹人手中救出,正要向庄主叩谢呢。”
  于千里笑道:“老朽只是把他们惊退而已,这也算不了什么,来,来,大家里面坐下来再谈。”
  他引着三人进入屋中,这是一间并不很大的餐室,中间一张紫檀八仙桌上,早已放好了四副碗筷。
  于千里抬手道:“三位公子请坐,老朽要厨下做了几式早点,到了敝庄,就不用客气,和自己家里一样,随便坐好了。”
  三人谦让了一阵,仍由于千里坐了上首,三人也依次坐下。“
  于千里含笑看着三人,问道:“老朽还没请教三位大名呢。”
  丁天仁站起身,说了自己三人姓名,易云英当然还是叫做丁天义。
  于千里忙道:“丁公子快请坐下,哈哈,三位公子就像天风吹来的一般,真是明珠玉露,少年隽才,给敝庄平添了不少光辉。”
  丁天仁连说不敢,这时青衣使女端上四式细点,四式小菜,并给四人装了稀饭送上。
  于千里举筷道:“来,来,这是家常小点,三位公子请随便用,不要客气才好。”
  三人也就不再客气,各自吃了起来,四式细点,有甜有鹹,都是湖北的名点,丁天仁三人从未到过湖北,但觉十分可口,却叫不出名称来。
  金澜吃了两个点心,一碗稀饭,就停下筷来,一面抬目问道:“在下昨晚听干总管说起,庄主是应邀参加重阳大会去的,想必和家父是极熟的朋友了?”
  于千里哦了一声,目注金澜问道:“金公子令尊是……”
  金澜道:“家父名讳上赞下臣。”
  “啊,哈哈。”于千里豁然大笑道:“原来金公子是金老哥的贤郎,老朽和令尊相识几十年,自然是熟朋友了。”
  金澜慌忙离席拜了下去,说道:“老伯是家父的老友,乃是小侄的父执,请受小侄一拜。”
  于千里连忙双手相扶,说道:“金公子不可多礼,快快请起,哈哈,咱们既是世交,老朽也不客气称你一声世兄就好了。”
  金澜回到座上落坐,说道:“小侄和二位丁兄,是在寒庄遭一个叫白素素的妖女所劫待的,家父大概还不知道……”
  于千里没待他说下去,就截着道:“老朽此次应邀赶往乐山山庄,但却并没见到今尊。”
  今年重阳大会是由“擎天手”金赞臣当值作东,他赶去乐山山庄,怎么会没和主人见面?
  金澜听得不由一怔,急急问道:“老伯怎会没见到家父呢?”没见到爹,自然是爹出了什么事,他那得不急?
  于千里双眉微拢,沉吟了一下,才道:“其实这次重阳大会也并没有举行。”
  重阳大会,每年一次,是川西武林中一件盛事,虽然并没。有什么仪式,也不能说“大”,因为只是十几个门派的老朋友的集会。“重阳大会”是武林中人这样称呼它的而已,今年由乐山山庄当主人,与会的人也早就到了几位,怎么会没有举行呢?这是不可能的事。
  金澜急着问道:“那是为什么呢?”
  干千里一手摸着胡须,徐徐说道:“老朽在重阳前两天赶到乐山山庄,只遇上贵庄的任总管,据告令尊和已在庄上作客的青羊宫观主景云子、归耕云、还有邛崃石破衣等三位,早在两天前忽然离奇失踪,下落不明……”
  “家父失踪了?”
  金澜听得一呆,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爹同时失踪的竟然还有景云子,归耕云和石破衣,凭这四个人的武功,合起来几乎已无抗手的人。
  对了,一定是她,那个自称白素素的妖女,自己和大哥三人,不是一无所觉就被她迷翻了吗?想到这里,不禁怒声道:“一定又是那妖女使的手脚了。”
  于千里目光一动,问道:“世兄方才也曾提到三位小兄弟遭一个叫白素素的劫持,可否说得详细一点?”
  金澜就把当日在后园观风亭遇上一个自称白素素白衣妖女一事,详细说了一遍。
  于千里一手撚须,沉声道:“数十年来,老朽在长江上下游还小有名声,却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个白衣女子,此人到底是何来历……”
  金澜听说爹无故失踪,心头已是历烦如麻,一下站起身来,拱拱手道:“小侄多蒙老伯援救,只是家父离奇失踪,至今下落不明,小侄急于赶返寒舍,要向老伯告辞了。”
  于千里微微一怔,接着含笑道:“世兄身为人子,令尊失踪,难免心急如焚,但此事急也无用,要营救令尊,就必须要查明令尊等人的下落,究为何人所劫待,所以世兄务必保持冷静,再行设法,老朽和令尊相识数十年,岂会袖手不管,世兄且请坐下。”
  金澜只好依言坐下,抬目道:“老伯……”
  于千里道:“三位如果不用了,就请到老朽书房再作详谈。”
  丁天仁道:“二弟,于庄主说得极是,伯父失踪,你要保持冷静才是。”
  金澜望着他,说道:“大哥,小弟方寸己乱,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于千里站起身,笑道:“世兄但请宽心,令尊并非一人失踪,此中也许另有阴谋,但决不会有事的。”
  他领着三人走出膳厅,右首就是一排三问宽敞的书房。书房左首是一间小型的客室,上首放一张雕花木炕,左右各有一排椅几。能在他书房里坐的,都是于千里平日最知己的好友了。四人落坐之后,一名青衣使女立即沏了四盏香茗送上,就退了出去。
  金澜已经刻不容缓的望着于千里说道:“老伯可有什么见教吗?”
  于千里朝池点点头,徐徐说道:“此人劫待世兄三位于前,令尊等人又离奇失踪于后,而且又当重阳大会前夕,这就颇耐人寻味了。”
  金澜只是望着他,没有说话。于千里续道:“由此可见令尊等人的失踪,很可能和重阳大会有关……”
  金澜依然没有开口,于千里又道:“他们劫持三位小兄弟,那是因为你们三人年龄相仿,一时弄不清那一个是你世兄……”
  金澜道:“他们劫持小侄,又是为什么呢?”
  于千里微微一笑道:“因为今年重阳大会的主人是令尊,他们劫持了世兄,就可以要胁令尊了。”
  说到这里,口气微微一顿,接道:“这虽是老朽臆测之词,但衡诸世兄三人被人劫持之后,令尊等人又相继失踪,大概也八九不离十了。”
  金澜道:“重阳大会其实只是家父几位好友一年聚有一次罢了,也算不得什么大会,怎么会有人要胁家父呢?”
  于千里含笑道:“世兄说得不错,重阳之会既然称不上什么大会,你知道何以江湖上人却要叫它大会呢?”
  金澜道:“小侄不知道。”
  于千里笑了笑道:“因为重阳这一集会,人数虽然不多,除了峨嵋派是出家人,不曾参与之外,多是西川一派宗主,尤以青羊宫主景云子和归云庄主归耕云,还是武当派门人的师弟,令尊是少林俗家名宿,当今江湖上已有二十年没有推举武林盟丰了,试想重阳之会,虽说只是川西武林人士的集会,但在会中的一言一行,实足以影响中原武林,所以江湖上人要叫它重阳大会也在于此了。”
  金澜道:“老伯不说,小侄还不知道呢。”
  于千里笑了笑道:“如果某一个有野心的人,能够控制重阳大会,岂不等于控制了川西武林,也有足够力量影响中原武林了?”
  金澜疑惑的道:“这个有野心的人会是谁呢?”
  于千里微微叹息一声道:“只要是江湖上人,谁都免不了有野心的。”
  他这话启然只是感慨之言,也像是在回答金澜,接着目光一抬,又道:“因此令尊等人的失踪,可说牵连极广……老朽原非重阳大会的人,此次是应令尊之邀的,老朽赶到贵庄,是在重九前两天,也就是会期的两天前了,就算令尊和景云子等四人失踪,其余的人也应该全赶来了,但据贵庄任总管见告,其余的人竟然一个也没来……”
  金澜问道:“老伯知不知道还有些什么人呢?”
  于千里又喝了口茶,才道:“诸如大凉剑派的封云山,自流井的金长生、剑门山的白三元、九顶山八角庙的张述古、娄山的娄子贤。”
  金澜道:“小侄好像听家父说过,但他们怎么会不来的呢?”
  于千里道:“这些人和令尊都有几十年交情,他们不会不来,但却一个不见,老朽当时就感觉到事有蹊跷,因此就不曾在贵庄停留,原船返航……”
  金澜问道:“老伯认为有什么蹊跷呢?”
  于千里续道:“九月半老朽另有一次集会,所以就匆匆走了,但老朽心有所疑,尤其此事关连极大,已要副总管丁盛去暗中调查了。”
  说话到这里、目光盯着金澜蔼然道:“世兄但请放心,丁盛一定会有消息来的,而且后天百里洲也有一次集会,那是长江上下游的几个同道在此集会,也许会有重要消息,世兄三位不妨多留一二日,和他们见见面。”
  正说之间,只见总管于长寿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照说庄主正在和客人谈话,他身为总管,应该先向庄主报告之后再进来,尤其他进来之时,显得十分匆忙,脸色更是凝重,可见必有紧急之事。
  于千里立即回过头去,问道:“长寿,有什么事吗?”
  于长寿应了声“是”,一直走到庄主身边,俯下身子,附着庄主耳朵,低低说了几句。
  于千里坐着的人,身躯蓦然一震,急急问道:“他人呢?”
  于长寿道:“就在大天井里。”
  于千里又问道:“是什么人送来的?”
  于长寿道:“不知道,他们只是把他放在咱们庄前广场上,是值日庄丁发现的,就来向属下报告……”
  于千里怒哼了声道:“咱们这里四面环水,他们从那里来的,又如何让他们走的?”
  于长寿低下头去,蹑蹑的道:“属下查了,对方乘来的是一艘快艇,放下丁副总管尸体,就离岸而去。”
  “真是饭桶。”
  于千里几乎气红了脸,拍着椅于靠手,怒声道:“咱们巡江的人呢?难道都死光了?”
  于长寿依然躬着身道:“属下已要李副总管派入搜索去了。
  干千里哼了一声,问道:“你找出他致死之因了吗?”
  于长寿脸上一红,欠身道:“属下已经检视过丁副总管全身,却找不出他伤在何处?”
  于千里虎的站起身道:“走,让老夫去瞧瞧。”
  一面回头朝金澜说道:“丁副总管就是奉老朽之命,去调查令尊等人失踪之事的,世兄也不妨随同老朽前去看看。”
  金澜点着头应了声“是”,一面抬目朝丁天仁问道:“大哥去不去?”
  丁天仁道:“愚兄自然陪贤弟一起去了。”
  于长寿已经不待吩咐,走在前面,于千里也不和三人客气,跟着就走,金澜和丁天仁、易云英跟在于千里身后,出了书房,一路往前进行去。
  于千里心头极为愤怒,路上没有多说,金澜等三人身为客人,自然也不便说话。一直来至前进,只见一道腰门外面站着两个一身劲装手持朴刀的壮汉,看到总管陪同庄主走来,立即躬身为礼。于长寿伸手推开腰门,让庄主和金澜等人走在前面。从腰门进去,即是大厅的走廊,廊上也站着两个持朴刀的庄丁。
  大天井左首果然挺挺躺着一具尸体,身上覆盖了一片草蓆. 于长寿抢在前面,急步走下石阶,等庄主走进,就俯下身去,揭开草蓆.
  于千里看到副总管丁盛的尸体,双目不禁起了一阵雾水,淒然道:“丁盛追随老夫四十余年,没想到竟会遭人毒手,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
  他俯下身去,仔细查看了一遍,依然找不出伤在那里?口中忍不住怒哼道:“这凶手果然狡猾得很,杀人不留痕迹,这手法……看来老夫也是查不出来了,唔,长寿,你先替他买棺厚殓,等后天大家到了,再让大家看看,也许可以找出他的死因来。”
  于长寿应了“是”,随手又覆上草蓆.
  丁天仁虽然毫无江湖阅历,丁副总管全身没有伤痕,自然不知道是什么手法?
  但他却听得出于庄主的口气,好像他已经想到了,只是有某种顾忌,才没说出来、
  傍晚时分,花厅上灯光如昼,一张大圆台面上,牙着银杯,掩映生辉!今晚是洗尘宴,庄主于千里给前来百里洲的几位老朋友洗尘,客人中当然也有丁天仁等三人在内。这次来的六位客人中,以巢湖矇叟的身份最高,因此他坐了首席,年事也最高,一头白发,看去少说也有七十五六岁了。
  巢湖蒙望个子本来不高,再加腰背已弯,看去更是瘦小,手上拿一支竹节旱烟管,红得发紫,上个紫金旱烟斗,却有孩童拳头大小。据说他叫蒙望,是心仪蒙庄而名的,巢湖蒙斐,在大江南北名头极响,辈份极尊,为人更是谦和,因此也极受江湖同道的推崇。
  第二位是荆门山主季传贤,生得个子高大,方面大耳,黑髯飘胸,相貌极是威重,年约六十出头,也是长江上下游一言九鼎的人物。
  第三位是徘教总抡主罗长发。排教一向被视为带着神秘色彩的一个教会,不仅武功滴异,据说还会法术。总抡主是他们教中对外的总负责人,地位极高。
  罗长发中等身材,自脸无须,看去不过五十出头,却是个相当温文有礼的人,你如果不知道他来历,只当他是个文弱的商贾人,谁会想到他竟是威镇长江上下游的排教总抡主?
  另外三人,号称云梦三怪,第一个面如长驴,没有一丝笑容,身材矮胖,凸着肚子,穿一件香灰色大褂,是老大冷面屠夫束大成。
  第二个白面文士,身穿一袭青衫,手持招扇,是老二阴世秀才文中秀,据说他确实中过秀才,为人又工干心机,才有阴世秀才这个外号。
  第三个身材不高而壮,双肩极阔,脸色较黑、浓眉,连鬓胡的是老三黑手神赫连天。他练的“黑煞掌”,中人必死,是江湖上几种极厉害的掌功之下,才有黑手神之号。
  主人于千里给大家介绍之后,自有一番互相酬醉的话,不必细说。丁天仁心中暗暗忖道:看于庄主邀来的这些朋友,好像没有一个名门正派中人,但也不像黑道。
  这时两名庄丁陆续送上菜来,一名青衣使女手执银壶,给各人面前斟酒。于千里站起身,一手举杯,说道:“今天是我们长江盟几个老兄聚会的日子,兄弟特别邀请了蒙望,又有丁公子三位在寒庄作客,兄弟真是感到非常高兴,先敬大家一杯,聊表地主一点敬意。”
  说罢,一饮而尽,大家也迅速站起,和他对于了一杯。丁天仁心中暗道:听他口气,这些人都是长江盟的人了,长江盟,自己从没听人说过,不知是白道还是黑道?
  于千里并未坐下,站着又道:“兄弟要向诸位老哥报告的,是半个月前兄弟应乐山山庄金赞臣老哥之邀,赶去参加重阳大会,兄弟是在重阳前两天到的。”
  据乐山山庄任总管见告,“擎天手”金老哥和会前已经赶到成都的青丰宫观主景云子、归云庄归耕云老哥、邓蛛石道长等四人无故离奇失踪……”
  巢湖矇叟双目乍睁,问道:“这四个人加起来,武林中已经很少有对手了,怎么会无故失踪的呢?”
  于千里一指丁天仁等三人,续道:“当时在乐山山庄作客的有丁老弟贤昆仲,当晚酒后由金世兄陪同,前去后园小山上观赏夜景,遭人迷翻劫持……”
  一面把丁天仁三人遇见一个叫白素素的女子,以及自己把三人救来的经过,简单的说了,接着又道:“丁老弟三位失踪后不久,金老哥四人又无故离奇失踪,应该不是巧合了……”
  大家都在点着头,于千里口气略为一顿,续道:“因此兄弟留下了随行的敝庄副总管丁盛,要他暗中调查金老哥等人失踪的真相,丁盛随兄弟多年,为人精细,兄弟相信他一定会有蛛丝马迹可以发现。不料昨日傍晚,忽然有人把他尸体送来,放置在敝庄广场,经兄弟仔细检查,身上竟然丝毫找不出致死的伤痕……”
  罗长发惊异的道:“会有这种事,于兄可曾查出是什么人送来的?”
  荆门山主季传贤道:“此处四面环水,外人绝难进入,水面上也有巡逻的船只,要从水道运来,也不是容易的事。”
  于千里点头道:“季兄说得极是,对方确是从水道运来的,那是一艘快艇,等敝庄巡逻船发现,已经追不上了。”
  阴世秀才文中秀攒攒眉道:“江湖上能够把人击死而不留痕迹的,除了九阴摧心掌,只有……”
  “寒冰掌。”冷面屠夫束大成道:“回为它击中人身,血脉立时凝结,全身僵冻而死,三日之内尸体犹触指奇寒,但三日之后,寒气已褪,就找不出半点伤痕,即使剖开尸体来,也看不出伤处了……”
  丁天仁心中暗道:寒冰掌,那不是雪山派的独门掌功,原来竟有这般阴毒。
  “唉。”季传贤轻轻哎息一声道:“如此看来,很可能就是他们了,峨嵋派宣布封山之后,在川西可能阻碍他们的就是重阳大会几个会首,咱们长江盟当然也是他们的下一着必须吃掉的棋子了。”
  他虽没明言,但口中的“他们”,指的明明就是雪山派了。
  黑手神赫连天怒嘿一声道:“隗通天敢和咱们长江盟作对,咱也未必怕了他。”
  他是直性子人,所以一口就把隗通天叫了出来。
  “他要问鼎中原武林,长江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阴世秀才文中秀道:“咱们合起来虽然不怕他们,但咱门各处一方,他只要一路东来,一个个的把我们吃掉,实在方便得很。”
  他不待大家开口,接着又道:“试想乐山山庄有金老哥和景云子、归耕云,加上石破衣,这四人合在一起,以他们的武功来说,和咱们这里任何四位,也都差不多了,但却一样失了踪……”
  金澜忍不住道:“他们施的是令人事前没有防范的迷香。”
  文中秀朝他笑了笑,又道:“兄弟方才的意思,和这位金公子说的完全相同,以金老哥等四人的武功,原也足可应付突发事件,但就是事前没有防范之心,咱们要对付未来的情势,第一就是要加强戒备,互设……”
  底下的话,还没说出来,陡听厅外响起总管于长寿一声暴喝道:“什么人,还不站住?”接着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说道:“老夫是找你们庄主来的,你给我站开去。”
  接着就响起“砰”然一声大震!这两人的话声,大家都听到了。
  于千里迅速站了起来,口中喝道:“外面是什么人?”
  他堪堪离席,只听履声辘辘,一个高大人影已经走近花厅门口。
  他身后又响起于长寿的一声怒喝:“你还不站住?”人已急扑而至。
  那高大人影转过身去道:“老夫不想伤你,你看,于庄主不是已经出来了吗?”
  他右手衣袖一抬,又把于长寿震退了三步。这一瞬间,于千里已经看清站在花厅门首的是一个高大黑袍人,只是还没看清此人的面貌,口中喝道:“长寿,让他进来好了。”
  黑袍人这才回过身来,朝于千里拱拱手道:“于庄主请了,老夫没想到于庄主正在宴客,厅上还有这许多高朋在座,真是不好意思。”
  随着话声,举步跨入花厅。现在大家都看清楚了,此人除了一身黑袍,脸色黝黑,除了炯炯双目如两点寒星,如果灯光稍暗,就会看不清他的五官。在座的人,除了丁天仁三人之外,其余都是数十年的老江湖了,什么牛鬼蛇神没有见过,此人脸上分明涂了易容药物,岂会看不出来?
  于千里两道目光一直盯注着他,此时也略为抱拳,沉声道:“阁下夜闯敝庄,自然不是无名之辈,于某想请阁下先亮个万儿。”
  黑袍人大笑道:“哈哈,于庄主太抬举老夫了,老夫一向很少在江湖上走动,正是无名之辈,贱名说出来了,于庄主也未必知道,不提也罢。”
  他不肯说,于长寿沉哼一声道:“那么阁下找于某不知有何见教?”
  黑袍人喉头发出一阵咯咯乾笑,说道:“老夫来找于庄主,正有一件大事奉告,此事也关连到长江盟,巧的是今晚长江盟诸位高人全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第九章 藏头露尾 无敌阴手终现身

  他分明是早已知道长江盟的人全在这里,才找来的,他敢单独一人冲长江盟的人而来,足见有恃无恐了。
  于千里嘿然道:“听阁下口气,就是冲着长江盟来的,很好,阁下有什么事,只管直说好了。”
  黑袍人点点头道:“老夫是奉盟主之命前来,邀请长江盟加盟的。”
  “盟主?”于千里问道:“阁下说的是什么盟主?”
  “哈哈。”黑袍人大笑一声道:“长江盟威镇长江上下游,要邀请长江盟加盟的,自然只有武林联盟才有资格了。”他言下之意,是说长江盟只是一个地方性的联盟,武林联盟是整个武林的联盟,所以要邀请长江盟加盟了。
  于千里沉哼道:“可惜咱们从未听说过江湖上还有什么武林联盟?”
  黑袍人深沉一笑道:“武林联盟是全武林同道的联盟,于庄主从前或许没有听说过,但现在老夫不是告诉你了吗?”
  于千里怒笑道:“阁下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连自己姓名都不敢说,你说的话可以相信吗?”
  黑袍人依然深沉一笑道:“老夫姓名并不重要,但武林联盟这四个字,出老夫之口,入诸位之耳,诸位既已听说了,想不加盟只怕也下成了,依老夫相欢,于庄主和在座诸位好好商量,老夫先行吉辞,明天再来听于庄主的答覆。”说罢,双手一拱,正待转身退出。
  于千里喝道:“阁下慢点走。”
  黑袍人回过身来,问道:“要说的老夫都已说了,于庄主还有什么事?”
  阴世秀才文中秀缓缓走了过去,含笑道:“你老哥说的,固然都已说了,但未必是咱们想要听的,咱们想要听的,你老哥却一句也没有说,又岂能说走就走?”
  黑袍人看了他一眼,嘿然道:“你们要听的是什么?”
  文中秀两个指头一伸,徐徐说道:“第一、你老哥方才说过,是奉盟主之命来的,就该告诉咱们,这个自封盟主的人是谁?”
  黑袍人脸上神色一凝,似有怒意,沉声道:“还有第二吗?”
  文中秀道:“有,第二是贵盟主既然派你老哥前来,你老哥就是贵盟主的专使,由此可见你老哥在贵盟主眼中还有些份量,似乎也该把姓名说出来让大家听听。因为贵盟主既派你老哥来和咱们连络,咱们也要衡量衡量你老哥够不够资格和咱们说话?”
  黑袍人目中精芒飞闪,浓哼道:“文中秀,老夫要是不愿回答呢?”
  文中秀冷冷一笑道:“你直呼文某姓名,似乎是很不礼貌的事,你老哥乃是奉贵盟主之命而来的专使,怎么连一点江湖礼数都不懂,再说文某虽是江湖上一名小卒,但也胜过连姓名都不敢说的人多了。”他词锋犀利,似是有意相激。
  黑袍人果然被他激怒了,口中发出咯咯怪笑,双目寒芒激射,沉声道:“文中秀,凭你能胜得过老夫吗?”
  文中秀豁的一声打开招扇,在胸前扇了两扇,双目一抬,望着黑袍人微笑道:“听你老哥口气,好像想掂掂文某的斤两了,这样也好,你老哥夜闯百里洲潜龙庄,总该有人出手讨教几手高招,否则岂不是会让江湖朋友笑话。长江盟被一个自称奉了武林联盟盟主派来的专使而又不肯道姓名的人几句活给唬住了,咱们长江盟今后还能在江湖上立足?”
  黑袍人浓哼一声道:“你马上就可以知道老夫是不是唬人的了?”
  “好极。”文中秀双手抱拳,说道:“文某候教。”
  口中说着,双拳一抱之际,早已运起内功,一团无形暗劲,朝对方身前涌撞过去,等语声一落,人已随着倏然直逼而上。手中一柄精钢招扇,使如点穴撅,人还未到,一片错落扇影,风飘雨点般洒落,点上对方身前一十八处大穴,出手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黑袍人站立不动,直等文中秀扇头点上他胸前黑袍之际,口中轻嘿一声,身形忽然向右一侧,有手“啪”的一声,拍在文中秀右肩之上!文中秀欺近过去的人几乎连闪避都来不及,不,厅上所有的人竟然没有一个看清楚他手掌是怎么拍上文中秀右肩的?但听文中秀闷哼一声,一个人被拍得向前冲出去两步,砰然摔在地上。
  冷面屠夫束大成、黑手神赫连天双双抢了出去,束大成急急问道:“文二弟,你……”
  文中秀业已站了起来,缓缓吸了口气,说道:“小弟没事。”他口中虽说没事,但脸色一片苍白,显然有了内伤。
  黑袍人若无其事的道:“他没有什么事,只要休养十二个时辰,即可复原。”
  冷面屠夫束大成目光如刀、冷然道:“阁下身手果然不错,束某也想领教领教。”
  黑手神赫连天偏头道:“束老大,你且稍待一回,让兄弟先去领教他几手。”
  “你们是云梦三怪。”
  黑袍人大不刺刺的道:“老二吃了亏,老大、老三自然要给他找回场子了,依老夫看,二位不妨就一起上吧。”
  云梦三怪各有一身极高的武功,二十年来可说很少遇上过对手,他这话岂不把云梦三怪看扁了?
  黑手神怒嘿一声道:“阁下口气不小,你只要把兄弟击倒了,束老大自会出手,好了,咱们话到这里为止,赫某可要出手了。”
  右手一探,正待欺上,陡听耳边响起文中秀“传音入密”的声音说道:“老三,此人手法十分怪异,他拍上我肩头的一掌,力道不重,但有一股阴寒之气随着渗入,整条手臂立时麻木不仁,直到此时还无法用力,你莫要和他手掌接触。”
  这几句话,黑手神赫连天只是脚下稍微一停,故意抬头间道:“阁下准备好了吗?”
  黑袍人沉笑道:“阁下只管请。”
  “好。”黑手神身形朝前一扑,口中才说出“好”字,人已欺到黑袍人右侧,一支乌黑的手掌,朝右横出,击向对方背心。他以“黑煞掌”出名,这一记掌上早已凝聚了十成功力,可说快捷沉猛,兼而有之。
  黑袍人只是静静的等着,直到黑手神的“黑煞掌”快印上他背后,才很快转过身来,右手一抬,迎着“黑煞掌”,硬接而山。照说黑手神练的“黑煞掌”,没人敢和他硬打硬的,他敢硬接“黑煞掌”,显然是无俱于“黑煞掌”了。
  黑手神方才已经听文中秀“传音入密”说过,此人掌上可能练有特殊阴功,就不想和他硬接了,身形迅疾左移,左手一掌,横击对方左腰,此时人已转到对方左后方,乌黑右手,闪电印上背后“灵台穴”。
  黑袍人直立如故,你闪到他左首,他也跟向左转了过来,直竖的右手,依然迎向你的“黑煞掌”。不,他右手突然直伸过来,拍向黑手神的左肩。这一记黑手神比他快了半步,本来印向他后心的“黑煞掌”,一下印上对方胸口,不,只印在他黑袍上,就已发觉掌力无法击实。
  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对方的手掌也相继拍上左肩,黑手神但觉一股寒气从肩头渗入,身不由己的打了一个冷噤,左肩半边身躯登时冻得麻木不仁,失去知觉,随着对方一拍之势,登登的后退了三步,还是站立不住,一屁股往地上坐了下去。
  冷面屠夫束大成就在黑手神的身后不远,他看到老三“黑煞掌”已经印上黑袍人胸口,心中还在高兴,没想到老三也会被对方一掌拍中。一时不由大怒,刷的一声抽出两尺长的三尖刀,身发如风,刀光一闪,直向黑袍人咽喉戳去。
  黑袍人森然道:“老夫早就叫你一起上了,去吧。”
  左手抬起,三个指头已经撮住了刀尖,一下夺了过去,随着他“去吧”两个字出口,左手朝前一送,扑的一声,刀柄戳在冷面屠夫右肩窝上,把冷面屠夫震得连退了两步,才站住椿。
  黑袍人把夺来的三尖刀往地上一掷,冷然道:“云梦三怪,看来也不过如此。”
  他举手之间,连败三怪,这话也只由得他说了。
  巢湖矇叟突然站了起来,手提旱烟管,一步就跨出八尺来远,回头朝云梦三怪问道:“束老弟,你们感觉如何?”
  黑袍人森笑道:“老夫早已说过,他们不会有事的,只是十二个时辰之内,无法再和人动手而已,过了十二个时辰,就没事了。”
  巢湖矇叟脸色微变,目光一注,沉声道:“阁下是昔年人称……”
  黑袍人不待他说下去,就拱拱手;洪笑道:“昔年之事不提也罢,你老哥不是自称矇叟,也久已不提昔年之事了吗?”
  巢湖矇叟脸上隐现怒容,沉笑道:“老夫隐迹巢湖,久已不间江湖之事,不似阁下,重出江湖就为虎作怅,夜闯百里洲,连伤三人!……”
  “为虎作伥,这四个字老哥不觉得下得太重了吧?”
  黑袍人又截着他话头,说道:“你说老夫夜闯百里州,老夫只是给于庄主传话来的,老夫连伤三人,哈哈,老夫真要伤人,他门三个就是再过一百二十个时辰,都复不了原呢。”
  巢湖矇叟洪笑道:“你当着老夫面前,出言胁迫长江盟,再出手连伤三人,能说和老夫无关吗?老夫若不站起来说句公道话,传出江湖,还以为老夫怕了你。”
  黑袍人阴恻侧道:“咱们谁也不用怕谁。”
  巢湖矇叟怒声道:“那好,老夫正想试试你的”玄阴恃阴掌“现在已经练到几成火候,竟然如此目空四海。”
  他这二叫出“玄阴传阴掌”来,大家顿时想起一个人来,那就是昔年玄阴教护法,人称传阴手的欧阳生,此人已有四十年不曾在江湖露面了,居然投到自称武林联盟盟主的手下去了。由此可见这位所谓武林联盟,所结合的都是些什么人了。
  黑袍人深沉一笑道:“就算老哥”硃砂掌“练到了十二成,也克制不了老夫。”
  “那好,你就试试老夫的硃砂掌。”
  巢湖矇叟把旱烟管交到左手,倏地跨前一步,正待发掌,于千里急忙伸手一拦,说道:“蒙老是敝庄贵宾,何况他是冲着长江盟来的,要出手也该由在下向他讨教才是。”
  巢湖矇叟大笑道:“老朽虽已多年不问江湖之事,但巢湖也是当年长江盟发起人之一,何况老朽只是要试试他的传阴掌而已,主人用不着阻拦。”一面以“传音入密”说道:“此人精擅”玄阴传阴掌“,就算武功再高,也无法和他抗衡,且让老夫试试。”
  于千里看他这么说了,只得拱手道:“蒙老这么说了,在下就不好抢先了。”
  巢湖矇叟右掌朝前一立,抬目道:“老夫那就有僭了。”
  一句话的工夫,他竖立胸前的右手,整支手掌已经红得像涂上了一层硃砂,缓缓朝外推出。黑袍人却也不敢小觑了他,一见巢湖矇叟手掌朝前推来,立即左足斜跨出去,避开了正面,右掌当胸蕴蓄不发。巢湖矇叟一掌落空,随即吸气收掌,依然竖立如故,左足跟着跨出,也不再发掌。
  两人相距八尺,除了刚才巢湖矇叟推出过一掌之外,黑袍人根本没有发过一掌,就是互相凝注着对方,再也不曾出手。这样过了好一会工夫,只见黑袍人左足又缓缓的向左跨了出去,他一跨动,巢湖矇叟也立即跟着跨出左足。
  丁天仁看了一回,先前弄不懂他门何以要遥遥相对,谁也不肯出手,后来渐渐明白过来,因为两人功力相等,一个精擅“玄阴传阴掌”,一个精擅“硃砂掌”,双方都没有必胜把握,是以谁都不肯贸然发掌。
  何况对方掌力有如待发,稍一躁进,必为所乘,所以只有另换一个角度,看看有无出手的机会?另一个看对方移动,也立即移转身子,不让对方有机可乘。
  虽然粗看起来,两人都没有动作,但一旦出手,必然是雷霆万钩的一击,胜负可以立判。
  易云英傍着大哥,这时低低的道:“大哥,他们怎么一直没有出手呢?”
  丁天仁连忙凑着她耳朵悄声道:“他们正在等待对方破绽,只要其中一个稍微疏忽,另一个就会乘机出手了。”
  易云英回头低笑道:“方才我也想到了,只是不解,既然动手了,就乾乾脆脆的较量,干嘛还要这样迟迟不肯出手,换了我早就出手了。”
  丁天仁怕被人听到了笑话,急忙拦着她轻声道:“快别说话了。”
  就在此时,但听叱喝乍起,两条人影倏然一合,发出蓬然一声大震,各自被震得后退了一步,但两人谁都不肯再让了。一退即上,挥掌进击,双方以快打快,以攻还攻,双掌交击,一连串的蓬蓬之声,连续响起,这一阵硬打硬拚,接实了一十八掌之多。
  两人功力悉敌,“硃砂掌”既克制不了“玄阴传阴掌”,同样的“玄阴传阴掌”,也无法把“玄阴真气”渗入“硃砂掌”,谁也胜不了谁。
  黑袍人随着最后一掌,身形疾然飘退,叫道:“咱们不分胜负,可以住手了。”
  巢湖矇叟却在此时,身形突然凌空扑起,手中旱烟管一挥,漾起五十缕杆影,朝黑袍人当头罩落!五十缕杆影,专取敌人五十处穴道:“因为太快了,看去就像五十缕黑丝,飘洒如雨,如果被他击上了,也决不止只有一下,少说也会被他击中八九处穴道,多一点就得有十六八处了。巢湖矇叟这一记看家本领,从不轻使,因此数十年来也从没有人看他出过手,但一个人的看家本领,是不会搁下来的,年岁愈老,也必然愈练愈纯,只是外人不得而知而已。
  巢湖矇叟身起半空,挥管下击,一个人因旱烟管起落如风,鼓风凌空,自可久久不下,这一来,看去真有些像雷公一般!黑袍人没想到他会在自己后退之时追过来,而且使出来的又是当年成名绝技“雷公劈木”,心头一惊,急忙挥掌还击,已是被逼落了下风。
  不,右臂突然一麻,至少被对方敲中了四五处穴道,心头又惊又怒,身形飞旋,左掌疾发,同时也“啪”的一声击在巢湖矇叟右肩之上。巢湖矇叟身子落地,忽然沉哼一声,往后连退了两步,旱烟管“噹”的一声,跌坠地上。差幸还站住了桩,没有跌坐下去,总算保住了老脸。
  主人于千里和荆门山主季传贤两人慌忙把巢湖矇叟扶住。于千里道:“蒙老快运气试试,有没有伤到哪里。”
  季传贤俯身拾起旱烟管,送到巢湖矇叟手中。巢湖矇叟右手活动一下,笑道:“老朽击中欧阳生右臂五处穴道,欧阳生也击中老朽一掌,咱们算扯平,他的”传阴掌“如何伤得了老朽?”
  他练的是辰州言门的“天罡功”、“传阴掌”自然伤不了他。无敌阴手欧阳生是四十年前玄阴教的护法,以“玄阴传阴手”名震武林,当时已是罕有敌手。
  江湖上都有重名轻利的习惯,巢湖矇叟说出对手是无敌阴手欧阳生,那么他纵然被击中一掌,也并不坍台,因为欧阳生和他是同辈的人,何况还是他先击中欧阳生的。
  就在巢湖矇叟中掌后退,于千里、季传贤把他扶住之际,人影一闪,有人从席间抢了出去,这人竟然会是丁天仁!金澜和易云英坐在大哥下首,这时看到大哥抢了出去,也慌忙站起,跟着走出。
  丁天仁眼看黑袍人连伤四人,心头激于义愤,才一晃身抢了出去,等到抢到黑袍人面前不远,才想起前面四人,都是江湖上成名多年的人物,一身武功高出自己不知多少,还败在对方掌下,自己那会是人家的对手?心念闪电转动,立即从身边取出大哥送给自己的紫虹剑,轻轻一按吞门,但听“铮”然剑鸣,手中多了一支紫光流动的短剑。他想来想去,只有大哥教自己的一招剑法,也许可以胜他,才掣出剑来的。
  黑袍人虽然一掌震退巢湖矇叟,但他右臂却被巢湖矇叟旱烟管击中五处穴道,一条右臂抬动不得,急忙暗自运集全身真气,缓缓冲开五处穴道,就在此时,耳中听到铮然剑鸣。双目急睁,才看到一个青衫少年手持一支紫芒流动的短剑,离自己不过五尺来远,这支紫芒流动的短剑,他看来极为眼熟,心头不期一怔,脱口叫道:“紫虹剑”。
  丁天仁哼道:“不错。”
  黑袍人连忙抱拳道:“少侠既然持有紫虹剑,想必也有辟邪玉珮了?”
  丁天仁一指身边玉珮,冷然道:“这个不是吗?”
  黑袍人目光一注,看清丁天仁身边佩着的果然是玉辟邪,不禁一脸惶恐的躬下身去,连连抱拳道:“少侠就是丁天仁公子了,老朽该死,不知丁公子侠驾在此,多有冒犯,公子保重,老朽走了。”说完,不待丁天仁开口,身形往后一仰,嗖的一声,往厅外倒纵出去。
  丁天仁急忙喝道:“你不能走。”
  黑袍人早已走得无影无踪!丁天仁一手按剑而立,在黑袍人倒纵飞起之际,耳边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长江盟把公子接来,只是拿公子做挡箭牌而已,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这是黑袍人临走时以“传音入密”说的话。丁天仁听得心中暗暗一动,忖道:他匆匆离去,很可能是看了自己手中紫虹剑和辟邪玉珮之故,由此可见他一定认识大哥,那么他说的话,应该可信了。
  金澜眼看黑袍人飞身而去,大哥依然手持短剑,站立不动,只当着了黑袍人的道,心头一急,急忙叫道:“大哥,你怎么了,是不是着了老贼的道?”
  易云英听二哥口气不对,也急急问道:“大哥,你没事吧?”
  丁天仁给两人这一嚷,才回过神来,忙道:“我没事,我只是在想,他可能认识我大哥……”
  金澜偏着脸问道:“你还有一个大哥?”
  于千里含笑招呼道:“丁老弟,方才给他这一扰,大家都没吃什么东西,酒菜已由厨房重新热过,快请入席了。”
  大家重又回到席上坐下。巢湖矇叟朝束大成等三人间道:“束老弟三位没什么吧?”
  束大成脸有愤色,说道:“多承蒙老关切,在下兄弟被他”传阴掌“拍中,传入阴气滞留未消,虽可伸屈自如,但却无法运气。”
  巢湖矇叟颔首道:“老朽没想到他已把”传阴掌“练到如此精纯,老实说,他传入三位肩头的玄阴真气,大概只不过两三成而已,他说过了十二个时辰之后,即可无事,应该不会有假,老朽差幸练的是阳功,才没被他阴气侵袭。”
  阴世秀才文中秀问道:“蒙老,此人真是昔年玄阴教的无敌阴手欧阳生吗?”
  巢湖矇叟道:“除了欧阳生,还有谁能把”玄阴传阴掌“练到如此精纯,收发由心的境界?”
  丁天仁道:“欧阳生在三十年前已担任玄阴教护法,地位已经相当崇高,在江湖黑道上,也极负盛名,怎肯给一个江湖上从没听说过的什么武林联盟当起跑腿的来的?
  巢湖矇叟喝了口酒道:“丁老弟,你切莫小看了他们,这个自称武林联盟的组织,如果没有几分实力,岂敢对长江盟发出如此狂妄之言?这个自称盟主的人,如果没有极大来历,像欧阳生这样的人,又岂肯听命干他?”
  排教总舵主罗长发点头道:“蒙老说得极是,那么咱们该当如何呢?”
  荆门山主季传贤道:“咱们长江盟成立至今,已有二十几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仅凭一个易容来的欧阳生几句话,就能给他唬住了吗?”
  于千里道:“季兄说的当然也是有理,但人家既然冲着咱们而来,当然也衡量过咱们的实力,何况咱们在明里,对方却在暗里,咱们知道的只是有一个叫武林联盟的组织,一个自称盟主的人,除此而外,咱们就一无所知了。”
  阴世秀才文中秀笑笑道:“至少我们还知道有一个昔年玄阴教护法无敌阴手
  欧阳生,他纵然易容而来,却没想到会被蒙老认出来了。“
  于千里道:“可惜方才没把他留下来。”
  文中秀摺扇在掌心一拍,笑道:“有他这点线索,还会怕查不出他们来?”
  于千里听得一怔,接得豁然笑道:“文兄莫非……”
  文中秀微笑道:“山人自有道理,大家先用酒菜,把肚子填饱了,再说不迟。”
  束大成笑道:“文老二,这里都是自己人,你卖什么关子?”
  文中秀道:“小弟不是卖关子,行军上阵,也是先要吃饱了才有力气。”说到这里,口中哦了二声,抬头朝外叫道:“于总管。”
  于长寿在厅外答应一声,急步走入,朝文中秀拱拱手道:“文二爷……”
  文中秀站起身,迎了上去,附着于长寿耳朵,低低说了句。于长寿连连哈腰应“是”,就退了出去。
  季传贤含笑道:“看来文二兄已有成竹在胸了。”
  文中秀连说:“不敢。”
  不多一回,大家已经酒醉饭饱,主人于千里引着大家到书房里坐。书房左首是一间陈设精致的客厅,主人把大家邀到这里来:是因为这里较为清静,庄丁们不奉呼唤是不准进来的,大家交谈的内容,也不虞泄漏出去。大家落坐之后,一名青衣使女沏上香茗,便自退去。
  于千里目光一抬,朝文中秀含笑道:“文老二,现在可以说下吧?”
  文中秀捧起茶碗,掀了下碗盖,笑道:“大家叨扰了主人一顿丰盛的酒菜,这时就该好好的喝上一碗香茗,清清肠胃了。”他说的简直答非所问。
  束大成道:“老二,你到底在耍什么花佯?”
  文中秀笑道:“小弟的意思,大家在酒醉饭饱之余,先喝口茶,在这里好好休息上一回,等到总管回来,咱们就得上路了。”
  黑手神赫连天问道:“咱们是追踪欧阳老贼去的了,哦,咱们被老贼”传阴掌“击中,不是要十二个时辰才能复原?咱们能和人动手吗?”
  文中秀笑道:“欧阳生是奉命来和咱们联系的人,自然不敢出手太重,所以只使了两三成功力而已,两三成功力对一般人来说,足可使人行动受到极大阻碍,但对咱们就未必有他想像的管用了。”
  赫连天道:“但咱们被他击中的手臂,侵入阴气滞留未消,无法挥动。”
  文中秀笑道:“传阴掌传入的阴气,只局限于某一部位,以咱们三兄弟三人的修为,右臂纵然失灵,还可使用左手、这点应该难不到我们。”
  赫连天大笑道:“兄弟的”黑煞掌“,双手都会,不论伤了那一支手,一样可以使得出来。”
  “这就对了。”
  文中秀刚说了三个字,只听门口响起于总管于长寿的声音说道:“属下于长寿告进。”
  于千里道:“进来。”
  于长寿举步走入,朝庄主抱拳道:“回庄主,属下已经都办妥了。”
  于千里方一怔神,还没开口,文中秀已经抢着拱拱手道:“于老哥,方才是小弟假传圣旨,用你老哥的名义,要于总管去办事的,现在他来覆命,是事情已经办好了,现在咱们就该走了。”
  于千里一怔问道:“文老二,咱们要去那里?”
  文中秀含笑道:“咱们不是要从欧阳生身上,查出武林联盟是些什么人在兴风作浪吗?那就不能放过机会,由他给咱门领路,不是可以直达他们巢穴了?”
  于千里问道:“你要长寿准备了什么?”
  文中秀笑道:“百里洲四面环水,没有舟楫,如何出得去?”
  于千里点头道:“好,好,文老二,这一趟就由你来当军师。咱们人手上如何调度,悉由你分配好了。”
  文中秀拱拱手道:“于老哥是今年的会首,你老哥派兄弟担任军师,兄弟就是长江盟的正式军师了。”
  巢湖矇叟掀髯笑道:“老朽虽然癡长几岁,也总是长江盟的一份子,悉听军师调遣。”
  文中秀连忙拱手道:“蒙老言重,在下不敢。”
  巢湖矇叟脸色一正,说道:“文老弟,这话就不对了,你既然荣任军师,咱们长江盟所有人手,悉听调派,老朽何能例外?”
  文中秀连忙欠身道:“在下敬受言教,蒙老既然这么说了,那么就请蒙老担任咱们此行的总接应,那里需要支援,就请蒙老支援好了。”
  巢湖矇叟欣然道:“好,老朽就担任总接应。”
  文中秀又道:“等咱们到达地头,就要兵分三路,于老哥居中,由兄弟为副,季老哥为左翼,由束老大为副,罗老哥为右翼,赫老三为副,没到地头以前,咱们是一路的。所谓地头,目前还无法确定是在那里,这就要视当时的情况而定,兄弟以举手为号,就得各自散开,分头进行。”
  巢湖矇叟颔首道:“看来文老弟果然已是胸有成竹了。”
  文中秀目光一下落到丁天仁三人身上,说道:“现在我们已经知道江湖上出现了一个叫武林联盟的组织,企图问鼎中原武林,并吞各地的武林同道,从他们要长江盟加盟一节,即可证明。由此推断,重阳大会自然更是他们的目标,因此金公子令尊等人的失踪,极可能也和他们有关,这一点虽然只是猜测之词,也可以说八九不离十了。咱们今晚行动,旨在一探这些自称武林联盟的人,究是何方神圣?还有什么阴谋?金公子三位是长江盟的贵客,兄弟不好说邀请三位同行,所以要三位自己决定。”
  他这番话已有邀三人同行的意思,但却要三人自己决定,这正是阴世秀才工于心机之处。金澜不加思索的道:“家父失踪,只要有一丝线索,在下自然都非去不可。”
  丁天仁因黑袍人临行时曾以“传音入密”说过不宜多留的话,本待回转房间,和金澜、易云英商量后再作决定。但此时听金澜一口说了出来,自己就不好多说了,这就接口道:“在下和金兄弟义结金兰,我们自然一同去了。”
  文中秀含笑道:“三位既然决定同去,兄弟之意,你们可和蒙老一路,作为咱们三路的后援,蒙老江湖经验丰富,三位和他在一起,大家也可以放心了,不知三位意下如何?”
  丁天仁连忙拱手道:“在下兄弟能够追随蒙老,深感荣幸。”
  巢湖矇叟所得大为高兴,呵呵笑道:“老朽有幸和三位少侠一路,老朽也觉得年轻起来了呢。”
  文中秀道:“好了,现在人手已经分配好了,咱们就可以出发了。”
  于千里问道:“文老二,咱们这里派什么人留守?”
  文中秀道:“百里洲可由于总管留守,李副总管率八名庄丁随行,此事兄弟方才已交代于总管了。”
  于千里大笑道:“文老二当真不愧军师,原来一切都已安排好了,好,咱们那就走吧。”




  第十章 一石二鸟 中人嫁祸陷困境

  当下由总管于长寿领路,干千里陪同众人,穿行长廊,经过两进屋宇,进入院后一座广衰的花园。此时夜色已浓,但见树影参差,不时可以看到亭台楼阁,这样走了一阵,已经来至一处水谢,波光潋滟,四周种着柳树。是一个相当大的人工湖。
  于长寿走近湖边,嘬口发出一声轻哨,哨声甫落,但见一艘快艇,迅快的从一处柳树下驶出,缓缓泊到榭岸边。于千里一抬手道:“大家上船了。”
  他首先纵落中舱,接着大家也相继登船,于长寿最后一个上船,同时挥了下手,前后六名水手立即划起木浆,朝湖面驶去。这艘快艇,中舱可以容纳十余个人,大家分别在三徘木板上坐下,还不算挤,驶行之中,稳而且快。
  于千里问道:“长寿,来人从哪里走的,你查清楚了没有?”
  于长寿连忙欠身道:“回庄主,那厮离去之后,属下已传令各处水上巡逻,密切注视,但不可露了行迹,方才李番已经赶下去了。”
  于千里额首道:“你做得很好。”
  几句话的工夫,船已从湖面转入一条小河,两岸依然遍植柳树,倒垂迎风,看不清岸上景物。过不一回,小河已到尽头,前面横亘着一道高墙,但听一阵辘辘声响,墙脚下露出一个圆洞门,快艇驶出圆洞门,船后又响起辘辘声,一道水闸缓缓放下,敢情已经出了于家庄院。
  围墙外,依然是一条小河,两岸也同样种植柳树,快艇有六名水手划桨,驶行极快,渐渐已可看到两岸野贩,和稀稀落落的民房。又驶行了将近一刻工夫,前面出现一片浩瀚大江,江面辽阔,几乎一望无际,江边停着一艘两道桅的帆船,这时快艇已经缓缓驶近过去,靠着帆船停泊。
  于千里站起身道:“诸位请上帆船。”说完,当先纵身而起,跃上帆船。
  大家也跟着相继跃登,总管于长寿在快艇上躬躬身,道:“属下不送了。”
  快船立即掉头,朝原路驶去。帆船上早已有一名青衣人迎着于千里躬着身道:“庄主请贵客到中舱奉茶。”
  他正是副总管李番,于千里陪同大家进入中舱。这艘船大了,中舱自然也宽敞多了,舱板上铺着一层地毯,中间放一个小圆桌大小的木盘,盘中沏了一壶上好香茗,和十二个瓷杯,大家可以围着木盘坐下,喝茶聊天。
  于千里请大家坐下之后,就回头朝李番问道:“来人从何处上船走的?可有他的行踪?”
  李番躬着身道:“那人从何处上船,当时没有人跟踪出来,属下也不清楚,但咱们水上巡逻是在厂面上发现的,那是一艘梭形快艇,朝对江驶去。”
  于千里哼了一声,又道:“现在呢?”
  李番道:“属下奉总管之命,已要他们一路严密注意,不得稍露形迹,目前都在咱们监视之中。”
  于千里点头道:“如此就好,咱们就跟他下去。”
  李番恭声应“是”,迅速退了出去。水手立即挂起两道布帆,朝江面驶去。
  李番站在舱后,指挥着舵手,浩瀚的江面上,不时可以看到来往的船只,驶行在黑夜之中,也不时可以看到船上闪烁的灯光。李番就是要舵手按照那些闪烁的灯光行驶。这是特定的记号,只有李番认得出来。两道风帆鼓足了秋风,滑行大江之上,当真快逾奔马,这样驶了将近一个多时辰,渐渐靠近江岸。
  于千里问道:“李番,咱们可是要靠岸了?”
  李番躬着身道:“回庄主,对方快艇就是在前面登陆的。”
  季传贤道:“前面是虎牙山。”荆门山和虎牙山隔江对峙,他自然很清楚。
  李番应了声:“是。”
  季传贤沉思道:“这一带并没有江湖啸聚,他何以会在这里登陆的呢?”接问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李番道:“大概在半个时辰以前。”
  文中秀缓缓舒了口气笑道:“如此就好。”
  于千里回首笑道:“军师想必有何妙计了?”
  文中秀只是微微一笑道:“兄弟可以断言,此人已绝难逃、出咱们掌握之中。”
  这时船已靠岸,只是岸边风浪较大,江涛拍岸,船只摇摆不稳。
  文中秀道:“大家快请上岸了。”说完,当先纵上岸去。
  千千里看他抢先登上岸去,心知必有原因,于是也就跟着纵身而上,大家也纷纷跟了上去。丁天仁回头悄声说道:“这里风浪较大,船身不稳,二位贤弟小心些才好。”
  金澜道:“大哥只管先上,不用担心我们。”
  易云英暗暗哼道:“你上得去,难道我上不去?”
  三人也同样纵上岸去。最后是副总管李番,和八名劲装庄丁,也相继跃上岸来。文中秀当先跃上江岸,并没闲着,他一手打开摺扇,一会俯身在四处寻寻觅觅,一会又仰首向天,好像用鼻孔嗅着天空。“
  罗长发走近过去,问道:“文老二月,情如何了?”
  文中秀道:“夜风太大了,但差幸他离去不久,还有一点蛛丝马迹可寻。”
  接着摺扇一指,又道:“他是往北去了,只是……他登岸之后,何以要在这里待上一阵才行离去……”
  季传贤道:“会不会有什么诡计?”
  文中秀道:“但留在这里的只有他一个人的气味,应该不会有什么诡计。”
  巢湖矇叟道:“也许他们早就约定在这里留有什么记号,为了不易被外人发现,往往都留在极隐秘之处,因此他上岸之后,要在这四周仔细察看了。”他究是老江湖了,事情经他这一说,就解开了谜团。
  于千里问道:“文老二,你可以确定他是往北去的?”
  文中秀豁然笑道:“兄弟如果连这点都不能确定,这军师就不用当了。”
  巢湖矇叟笑道:“文老弟素擅”捕风捉影“之术,大概错不了。”
  文中秀笑道:“蒙老夸奖,讲到追踪术,罗总舵主不知比在下高明多少呢?
  在下只是和他动手之际,想到咱们也许要找他落脚之处,才在他大袖上弹了少许“追踪散,在三五个时辰之内就算他上天入地,也不难找得到他。”
  于千里大笑道:“文老二果然有一手,咱门还等什么?大家走吧。”一行人仍由文中秀领路,立时展开脚程,往北奔行。
  丁天仁听了他们谈话,心中暗道:“看来行走江湖,当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了武功之外,还要机智和经验,他们说的”捕风捉影“、”追踪术“、”追踪散“、这类名称,自己简直闻所未闻。”要知他是峨嵋弟子,堂堂正正的名门正派,就算在伏虎寺待上一辈子,也听不到这些。
  一行人由文中秀领头,文中秀有“追踪散”可循,是以一路上并没有多大耽搁,只是放腿奔行。长途奔行,就要施展“陆地提纵术”,提纵也者?提气纵掠是也,就是一般所说的轻功了。轻功只是技巧而已,必须有内力为基础,内功精纯了,轻功自然也相对的提高了。
  这一行人中,只有丁天仁、金澜、易云英三人年纪最轻,内力自然也最弱了,时间稍长,和前面的人距离也渐渐拉远了。就算三人不住的提吸真气,也没有用,内力比人家差得很多,怎能和人家相提并论?差幸他们身后还有副总李番和八名庄丁。
  李番身为百里洲副总管,一身武功绝不会差到那里去,他一直跟在丁天仁三人身后,也许是于千里暗示过他,要他跟在三人后面,暗中也有保护之意,因为三人总是百里洲的“贵宾”让一个副总管都超过他们,对三人脸上总是不大好看。
  何况李番还率了八名庄丁,这八名庄丁也是经过挑选而来,一个个身手矫捷,武功绝不会弱,但庄丁更不能越过“贵客”的前面了,所以由李番率同他们作为殿后。现在已经是子夜了,一行人一路朝北奔行,少说也奔出两百里以外,前面领路的义中秀脚下渐渐缓了下来。
  于千里问道:“文老二,是不是已快到地头了?前面就是归州了。”
  文中秀微微摇头道:“兄弟也不知道,只是大家一口气奔行了这许多路,也该歇息了,还有后面的人,还没赶来,也好让他们坐下来喘口气再走。”
  过没多久、丁天仁三人和副总管李番率领的八名庄丁也陆续赶到,大家有的溪边掬水喝着,有的掬水洗脸,坐歇了一会,体力也恢复了许多,才继续上路。
  这样又走了一个更次,眼看群峰隐隐,山峦起伏,愈来愈见险峻。
  巢湖矇叟看得脸色微变,说道:“文老弟,前面是巫山十二峰了?”
  文中秀点点头道:“是的。”
  巢湖矇叟攒眉问道:“欧阳生是朝巫山方向去的吗?”
  文中秀道:“照目前的方向行进,如果不变的话,那就是朝巫山去的了。”
  巢湖矇叟摇摇头道:“巫山神女宫秦宫主立有一道禁令,不准江湖男子踏上神女峰一步,欧阳生如何会朝巫山去呢?”
  罗长发道:“这只有一个理由,武林联盟的盟主说不定就是秦仙子亦未可知。”
  巢湖矇叟道:“这不大可能,秦宫主是个孤傲成性的人,数十年来,未闻她有什么野心。”
  季传贤道:“目前离巫山还有一段路,说不定欧阳生只此经过而已。”
  巢湖矇叟道:“但愿如此,如果欧阳生真是上巫山来的,这麻烦就大了。”
  于千里道:“真要如此,也是神女宫先找上咱们长江盟的,咱们并不是上门寻来的,江湖武林忠要讲一个理字。”
  一行人虽在说话,脚下却丝毫未停,说话之间已经奔近巫山脚下。文中秀已经站定下来,皱着眉头,说道:“现在已可确定,欧阳生是朝神女峰去的了。”
  束大成道:“这么说,神女宫果然就是武林联盟了。”
  季传贤道:“就算神女宫不是武林联盟,至少也和武林联盟有关了。”
  巢湖矇叟道:“老朽觉得咱们和神女宫一向河水不犯井水,不如等天亮之后,正式拜会秦宫主,较为妥当,不知大家的意思如何?”
  于千里道:“咱们明着拜会秦宫主,如果她一口否认,并无欧阳生其人,咱们一点证据也没有,岂非空劳跋涉,一无所获,何况由彼起,咱们只要盯注欧阳生,有了证据,神女宫也就无活可说了。”
  罗长发道:“不错,咱们不能让欧阳生脱身,否则就查不到武林联盟了。”
  季伟贤道:“咱们已经追了一个晚上,岂能因到了巫山,就中途而废?”
  于千里道:“那就追下去。”
  文中秀道:“这就是神女宫摆明和咱们作对了,咱们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巢湖矇叟为人持重,叮咛道:“文老弟,你务必谨慎行事,查清楚了才好。”
  文中秀道:“在下省得,这一路上在下都十分小心,不敢有丝毫疏忽之处。”
  现在已渐渐接近神女峰,巍峨的神女宫业已在望,走在前面的阴世秀才文中秀更是提起精神,小心翼翼的行进,他凭仗“追踪散”特殊的气味,追踪到这里,已可完全确定无敌阴手欧阳生正是朝神女宫去的。也由此可以推想神女宫和所谓武林联盟,必然有着密切关系,不然,欧阳生不会黄夜赶上神女宫来了。
  干千里悄悄走上两步,问道:“文老二,情形如何?”
  文中秀摺扇朝前一指,说道:“错不了,他已进入神女宫去了。”
  于千里愤慨的道:“想不到神女宫居然真会是武林联盟。”
  季传贤问道:“军师打算如何行动?”
  文中秀道:“咱们最重要的是先找到欧阳生,这样秦楚云就无话可说了,因此咱们仍须分作三路,暂以不惊动对方为宜,一切照原;议进行,李副总管率同八名庄丁,就留在这里,不用进去了。”
  大家点着头,表示同意。巢湖矇叟道:“有一点,大家必须特别注意,双方能不破脸,最好不撕破脸。”
  文中秀觉得他人老了,处处都畏首畏尾,但口中还是顺着他道:“蒙老说得是。”说着右臂向空一挥,低声道:“于兄、季兄、罗兄,咱们上去。”
  这三路,由于千里、文中秀居中,季传贤、束大成居左,罗长发、赫连天居右,他们早已约好了联络讯号,这时就分三组。纵身掠起,朝神女宫扑去。副总管李番在百里洲当了二十年的副总管,江湖经验老到,不待吩咐,早已指挥着八名庄丁,退入右侧一片树林之中,藉着树身掩蔽,各自隐藏起来。
  现在剩下来的只有担任后援的巢湖矇叟和丁天仁、金澜、易云英四人了。丁天仁朝巢湖矇叟问道:“蒙老,我们要不要上去?”
  巢湖矇叟提着旱烟管,笑道:“咱们是后援,自然要稍后上去,这时候不妨先坐歇一会。
  说完,在一棵大树老很上坐下,装了一筒旱烟,吸了起来。丁天仁和二位义弟可没坐下,只是站着仰看峻拔入云的神女峰。直待巢湖矇叟吸完一筒烟,才站起身朝三人笑道:“你们大概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咱们前面三路人进去好一会,并无动静,可见没被神女宫的人发现了,现在咱们也该去瞧瞧了。”一面又自言自语的道:“巫山神女宫名震江湖,怎么会如此疏于防范呢?”
  神女宫矗立在山麓,看去覆盖极广,依山而起。一条由石条铺成的步道,每走上十来步,就有几级石阶,两边古木森森。极为幽暗。登上一片石驳平台,四面围以白石栏杆,在这里可以看到巫峡的江面。神女宫的正面,有两座高踞的青石狮子,三座宫门,紧闭着六扇高大的朱门,正门上有一方直匾,朱底金字“神女宫”三个大字,甚是气派。
  三路六人,分由正面和两侧进入宫去,此刻已有一刻之久,但却没有一点声音,这是说并未惊动宫中的人了。巢湖矇叟是老江湖了,为人持重,他在宫前仁立下来,凝神倾听了一会,才朝身后三人打个手势,双足轻点,纵身拔起,一下登上围墙,就一闪而没。
  丁天仁从没夜行经验,心头既紧张,又刺激,看到他的手势,慌忙和金澜、易云英打了个招呼,紧跟着纵身扑起,跃登墙头,举目看去,里面是一个大天井,巢湖矇叟已经闪到左首廊下,朝自己急着招手,(他因丁天仁停在墙头上,心中暗暗着急,这样最容易被人发现,是以连连招手)就翩然飞落,急步掠了过去,他身后两人也一起奔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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巢湖矇叟没有作声,耳目并用,由左廊转到正面,脚下稍微一停,回头悄声道:“你们跟在老朽身后,务必要保持数尺距离,不可太近,以防有人施袭,才有迎旋闪避的空间。”
  丁天仁点了点头,就一个接一个悄悄闪入大殿。这是神女宫的正殿,神龛内供奉的自然是神女,可以想像得到一定雕塑得美如天人,栩栩如生,只是大殿深邃黝黑,神龛中更为幽暗,看不到神像,两侧木栅内,是八名女待,都有一人来高,手中不知捧着什么?
  这座大殿相当广大,愈觉幽暗阴深,巢湖矇叟耳目并用,闪殿之后,当先朝里行去,后面三人,每人都保持了数尺远的距离,闪入大殿,就尽量向左侧暗处移动,藉以隐蔽身形,等前面的人走出一段路,再跟着行进。
  就在此时,突听走在最后的易云英发出一声惊叫:“啊,大哥。”
  丁天仁急忙回过身去,“嘘”了一声,低声道:“三弟,什么事?”
  易云英惊悸的道:“这里有一个人,好像……死了……”
  她这声惊啊,巢湖矇叟自然也听到了,急忙迅速回身走来。金澜和丁天仁早已掠到易云英身边,丁天仁悄声问道:“人在那里?”
  易云英惊魂甫定,伸手朝壁角指了指道:“就在那边,方才我脚下碰到的。”
  巢湖矇叟一下闪到那人身边,凝足目力看去,果然有一个人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他内功精纯,殿上虽然黑黝,仍可依稀看清这人是个青衣女子,年岁不会很大,右手长剑已经出鞘,显然是被人用重手法击死的。从此女一身装束看来,分明是神女宫的人了,不禁暗暗攒了下眉,一面俯下身去,目光凝注,发现青衣女子胸口与咽喉之间,印着五个极明显的指痕。
  “天龙爪。”
  巢湖矇叟心头蓦然一雾,他自然认得出这是潜龙于千里的成名绝技“天龙爪”,自己一再交代非万不得已,不可出手伤人,此女不过是秦宫主门下一个女弟子,怎好下此毒手?心中想着,刚直起身来,瞥见靠壁一丈远处,好像还有一个人影躺卧在地上,急忙飞身过去,注目一看,果然又是一个青衣女子,一身装柬和前面一人相同。只是此人连长剑尚未出鞘,就被人一举击死,伤处同样在咽喉下面,胸口之上,同样是死在“天龙爪”,下。
  丁天仁问道:“蒙老,这两人……”
  巢湖矇叟脸色凝重,并没答他所问,只是急急说道:“咱们快走。”
  话声甫落,已经急匆匆的往里走去。丁天仁看他神色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连说话都来不及,只好紧跟着他身后走去。
  易云英闪到大哥身边,抿抿咀道:“他们什么事都不肯说,好像把我们看作外人一般。”
  丁天仁笑道:“我们本来就不是长江盟的人。”
  金澜低低的道:“大哥、三弟是帮我来的,我心里很感激。”
  丁天仁道:“决走,不用说。”
  转过大殿,又是一个大天井,一座殿宇。三人穿过天井,看到巢湖矇叟停在殿前石阶人门处又发现了四具尸体,同佯是四个青衣女子,四柄长剑都已脱手,落在她们尸体不远。
  巢湖矇叟自然都已验看过了,这四个人两个伤在胸口上部,依然是“天龙爪”,两个则是被利器割断咽候,无疑是伤在阴世秀才文中秀摺扇之下。这一情形,就是中间这一路潜龙于千里和文中秀两人刚跨上殿门,就遇上这四个青衣女子,对方长剑堪堪出鞘,这四人就这样倒在大殿入口处的。“
  巢湖矇叟看得连连顿脚,气怒的道:“这两人简直疯了。”
  第三进是一个清幽的客厅,小天井两边是两排花架,架上放着几十盆盆景,现在两排花架前面(也就是小天井的中间),又有四个青衣少女仆卧在地上。这一情形和前面稍有不同,这里是有人闯进来,走到小天井中间,被四个青衣女子从四面围上来的时候才出手的,一下就把四人解决了。
  巢湖矇叟自然也要看看这四人是如何致死的?但他察看了四人伤处之后,不由给怔住了,这四人伤处部位不同,但却是被同一种凶器所伤,伤处有孩童拳头大的一个圆形,连衣衫都陷了下去,显然是被内力震死的!他不由自主的举起旱烟管看了一眼,此人难道使的也是旱烟管?这烟斗也和自己差不多、不,他练的竟然也会是言门“透骨功”。
  霎那之间,巢湖矇叟一张老脸由骇异变成了愤怒,厉笑道:“这四人难道会是老夫杀的?果然是一个极大的阴谋。”
  这一怒之下,他本来弯着的腰,陡然挺直了,一个人好像增高了许多,目中寒芒四射,大声喝道:“是什么人布置下的阴谋,你给老夫出来。”
  这一声大喝,声若洪钟,就算睡得最熟的人,也会惊醒过来,但若大一座神女宫,竟然会没有人作声,沉阒若死!巢湖矇叟心头又是一凛,巫山神女宫名震武林,已有百余年之久,传到现任宫主散花仙子秦楚云已经第三代了。这位宫主年事不大,武功极高,在江湖上出名难惹,但以今晚的情形看来,很可能是神女宫己出了事。
  一念及此,立即朝丁天仁三人道:“咱门快些进去,找到干庄主、文老二才好。”
  话声出口,人已迅速往里掠去。神女宫共有五进,依着山势,一进比一进高,从第三进开始,已是宫主和门下弟子的住所。除了正屋,两边还有许多房舍,各自自成院落,覆盖之广,就算你来上一百个人,也未必查得清楚。
  巢湖矇叟想到不是神女宫出了事,就是另有阴谋,因此急于要找于千里、文中秀二人,一路匆匆往后进奔行而来,就在他掠近第五进的时候,突听三丈暗处,似有轻微的衣袂飘风之声。
  他一路进来,始终不曾遇上神女宫的人,已可断定神女宫果然遭了大敌,已经空无一人,那么这轻微的衣袂飘风之声,说不定是于千里和文中秀了。他此时无暇多想,就大声说道:“是于庄主、文老弟吗?”
  暗影中果然闻声闪出两条人影,这两人正是于千里和文中秀。于千里抱抱拳道:“蒙老也进来了?”
  巢湖矇叟问道:“二位可曾找到欧阳生?”
  文中秀道:“说来惭愧,此人狡猾如狐,在下和于兄找遍每一处房舍,都没有他的影子。”
  巢湖矇叟问道:“你们有没有遇上神女宫的人?”
  于千里道:“这也是奇事,偌大一座神女宫竟然一个人也不见……”
  “唔。”巢湖矇叟道:“此中只怕另有阴谋,咱们快退出去再说。”
  于千里道:“蒙老可是发现了什么?”
  巢湖矇叟道:“老朽进来之时,每一进都发现有几具神女宫青衣女子的尸体,一共大概有十一二个之多,她们致死之因,就是丧生在于庄主的”天龙爪“,文老弟的扇刃之下,另外四个,嘿嘿,竟然是死在老朽烟斗下的……”
  文中秀听得惊然一惊,失声道:“不好,咱们中了人家嫁祸之计。”
  巢湖矇叟道:“不错,老朽也是这样想,才匆匆赶来找二位的。”
  文中秀道:“咱们快退出去。”话声一落,立即嘬口发出一声长啸,啸声尖锐悠长,正是他和左右两翼约好的撤退讯号。
  巢湖矇叟忽然回过头去,口中咦道:“丁少侠三位呢,怎么还没进来?”
  文中秀道:“他们和蒙老一起进来的吗?”
  巢湖矇叟道:“就在第三进发现有四个青衣女子是死在老朽旱烟斗下,老朽想到事有蹊跷,就告诉他们快走,老朽因心中有事,就先走了一步,他们随后进来,中间隔了第四进,应该早就来了。”
  文中秀道:“咱们退出去,一定会遇上的,快些走吧。”三人离开第五进,穿行第四进,依然不见丁天仁踪影。
  巢湖矇叟心头一急,就大声叫道:“丁少侠、金少侠,你们在那里?”他声音洪大,尤其在黑夜之中,万籁俱寂,这喊声自然传出老远,但却不闻有人回答。
  巢湖矇叟双眉微蹩,说道:“丁少侠三人和老朽前后不过数步之差,就算落后,不会太多,他们会到那里去呢?”
  于千里道:“他们会不会先退出去了?”
  巢湖矇叟道:“不会的,老朽和他们要进去找二位的。”
  文中秀道:“他们会不会出事呢?”
  于千里道:“决不会出事,丁老弟一身武功极为可观,何况他们有三人在一起就算遇上高手,不可能在一两招内就被人制住,咱们岂会听不到一点声音?”
  文中秀道:“目前天快亮了,咱们不能在此久待,不如先退出去再说。”
  巢湖矇叟颔首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三人相偕寻原路退出,巢湖矇叟每经过一进房舍,都要大声叫喊,始终不见丁天仁三人的影子。现在他们已经退到第一进大殿之上,这一刹那间,三人目光一注,心头不禁蓦地一紧。
  这时天色已见破晓,东方吐出稀微曙光,大殿前面,偌大一片大天井中,但见刀光焰烟,一式青衣的神女宫弟子不下数十人之多,已经严阵以待。神女宫弟子一个个都是花不溜丢的小姑娘,年纪全在二十上下,生得眉目如画,娇艳如花,尤其身上穿了密扣紧身劲装,更见胸脯饱满,纤腰窄细,曲线玲珑,婀娜多姿,美不胜收。
  天井中间停放着一顶金漆软轿,轿中端坐着一个凤髻高峨,面垂轻纱的白衣女子,虽然看不到她的面貌,但从她装束上可以看得出来,她年纪应该不大,但她双目神光却透过蒙面轻纱,依然炯炯逼人,有如寒电一般!她正是江湖上出名难惹的巫山神女宫宫主,散花仙子秦楚云。
  软轿是由四名青布衣裤的大脚婆子抬的,如今轿已放下,她们腰插双镧,分左右站在软轿前后,变成了软轿的护卫,她们就是秦仙子的护轿四煞。轿后雁翅般排立的二十四名弟子,由秦仙子小师妹叶青青所率领。
  叶青青今年才二十岁,和第四代弟子年纪差不多,是秦仙子代师叔收徒,代师叔传艺的小师妹。秦仙子为什么要代师叔收徒呢?因为巫山一派,昔年创自师姐妹三人,因此历代都有三个师妹共同管理。秦仙子的三师叔一直没收门人,十年前去世,身后没有传人,秦仙子只好挑一个资质好的少女,代师叔收徒了。就因为叶青青和师侄们年龄相仿,看不出什么来,唯一和第四代弟子不同之处,就是她穿的是一身白衣了。
  从殿前这一阵仗看来,显见秦仙子刚从山外面回来。巢湖矇叟眼看事已到此,只好硬着头皮,手提旱烟管走在前面,目光再向左右一掠,不仅丁天仁三人不见踪影,连左右翼的四人,(从左首进去的荆门山主季传贤、冷面屠夫束大成,从右首进去的排教总舵主罗长发、黑手神赫连天)都一个不见,心中更是暗自意识到事态越来越严重。
  现在大殿石阶上走下去的只有自己和于千里、文中秀三人了,他怀着沉重心情,朝神女宫主抱了抱拳,还没开口!散花仙子已经开口了:“你是长江盟的人,谁是头儿?”话声奇冷无比,令人油生寒意。
  巢湖矇叟依然拱手道:“长江盟只是住在长江上下游武林同道一个集会,并无头儿……”
  散花仙子哼道:“你就是自称巢湖矇叟的雷公言武?”
  巢湖矇叟自从隐居江湖之后,就不用雷公言武之名,已有四十年了,对方居然一口道了出来,人家既然叫出来了,雷公言武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是当日退隐之后,不愿再用姓名而已,此时不觉拱拱手道:“老朽自从退隐巢湖不用姓名,已有四十年了。”
  “好个退隐巢湖。”
  散花仙子冷笑道:“今晚若非被我亲自截住,真还把你当作退出江湖,啸傲山林的隐逸之士呢?却没想到你遁迹江湖四十年之久的雷公言武不但重出江湖,而且妄想称霸武林。由长江盟进而组织了武林联丑视我神女宫峙立巫山,是你们的绊脚石,因此阴谋夺取,明的约我去白帝城赴约,你们却率众偷袭神女宫,你说该如何了断呢?”
  于千里大声道:“长江盟不是武林联盟。”
  巢湖矇叟点头道:“这是一石二鸟,是一个可怕的阴谋。”一面朝散花仙子拱拱手道:“秦仙子认为咱们来偷袭的吗?”
  散花仙子道:“难道不是?”
  巢湖蒙史道:“真的不是,老朽愿以生命作担保。”
  散花仙子冷哼道:“你是长江盟的人,你说的话有谁能信?”
  巢湖矇叟脸色一正,说道:“数十年来,老朽说出来的话,有谁不信?不错,老朽和长江盟有很深的渊源,但老朽不问尘事已有四十年之久,既未重出江湖,更没有什么野心,长江盟也绝非武林联盟,而且还是追武林联盟来的……”
  散花仙子哼道:“难道神女宫会是武林联盟不成?”
  巢湖矇叟神色郑重的道:“即以今晚之事来说,显系有人暗中布局,设下的一石二鸟之计,让咱们两家拚个两败俱伤,他们的阴谋也得逞了。”
  散花仙子冷冷的道:“他们是什么人?”
  巢湖矇叟道:“自然是武林联盟了。”
  刚说到这里,只听身后大殿上传出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急忙回头看去,只见从大殿上匆匆走出一个云发披肩,身穿白色衣裙的女子,她虽然走得很急,但依然神态娇娆,婀娜多姿。
  这白衣女子身后,紧跟着一十二名手持长剑的青衣少女,像一阵风般,走出大殿,在阶前一排站定。(她们站立之处,正是巢湖矇叟等三人的身后)那自然有截断三人退路之意。
  白衣女子一直走到软轿前面,才身形一停,躬身道:“回宫主,宫中无敌踪,但留守的十九名弟子,已全体罹难。”
  散花仙子两道眼神突然从蒙面轻纱中电射而出,说道:“你说什么?”
  白衣女子道:“本宫十九名留守弟子,业已全部遭人毒手。”
  散花仙子怒哼一声道:“是什么人杀死她们的?”
  白衣女子道:“宫中并无打斗迹象,她们有些连长剑都未出鞘,就遇到袭击,有的身中”天龙爪“,有的被锋利的摺扇扇面割断咽喉,也有的是被旱烟管斗击中要害致死的……”
  散花仙子愤怒的道:“这些该死的东西。”
  她坐着的人突然间随着话声,原式朝上升起七八尺高,一下在空中停住,护轿四煞不待吩咐,立即抬起空轿朝右首横闪出去。散花仙子飘然落到地上,右手白玉拂尘朝巢湖矇叟一指,厉声道:“原来你们三个乘我不在,残杀我宫中弟子一十九人,现在还有何说?”
  她这白玉拂尘一指,本来雁翅般徘立在轿后的青衣少女们,立即从左右两侧包过来。加上背后阶前的十二名青衣少女,和回过去的白衣女子,正好把三人围在中间。
  巢湖矇叟眼看一场被人阴谋安排的火拚,已无善了之势,心头一急,沉声喝道:“秦宫主,你一向是明理的人,怎么还相信贵宫一十九名弟子是老朽等人杀的吗?神女宫和长江盟素无怨隙,老朽已一再奉告,这是有人预先有了周密布置的阴谋,秦宫主如果不加采信,双方此一启,就非落个两败俱伤不可,希望秦宫主三思,能够把误会解说清楚,不是更好吗?”
  散花仙子自然也清楚,长江盟结合了长江上下游各个地方势力,声势极盛,其中尤为辰州言门和排教最为难惹,确也不可轻视,闻言沉哼道:“事实俱在,你说有人企图嫁祸长江盟,这话有谁能信?”
  “信不信在你。”
  阴世秀才文中秀愤然道:“但事实俱在,不信也由不得你。”
  散花仙子冷厉的目光朝文中秀投来,问道:“你是文中秀?”
  文中秀做然道:“不错,在下正是文中秀。”
  散花仙子道:“你说的事实俱在,有何事实?”
  文中秀道:“秦宫主想听?”
  散花仙子冷冷的道:“你们好像说我不明事理,因此我自然要听听你们事实俱在的理由了。”
  文中秀道:“秦宫主果然名不虚传,但在下想先请教秦宫主一件事。”
  散花仙子道:“你说。”
  文中秀道:“在下方才听秦宫主说过,好像你是应约到白帝城去的,不知能否说得详细一些?”
  散花仙子冷声道:“是你们长江盟向我下的战书,你还问我作甚?”
  “是我们下的战书?”
  文中秀骇然道:“长江盟并无正式组织,只是长江上下游武林同道的一个集会,每年有一值年的会首,处理一些事务,如此而已。今年的会首是百里洲于庄主,也在这里,而且昨晚(现在天色已经大亮)正是百里洲于家庄聚会,根本没有发什么战书给神女宫的事。”
  散花仙子道:“战书上就是由于千里署的名。”
  于千里道:“秦宫主明察,长江盟和神女宫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双方并无怨隙可言,怎会向贵宫下战书,何况在下也并未签署什么战书。”
  散花仙子看他们说得不像有假,心中不禁也有些相信了。




  第十一章 以假乱真 大胆贼人好猖狂

  文中秀道:“咱们要知道的就是秦宫主赴什么人之约去的,现在既已知道是长江盟向秦宫主下战书,约你到白帝城去的,这就够了,秦宫主前去赴约,到了白帝城,自然没遇上长江盟的人了?”
  散花仙子怒声道:“你们使调虎离山之计,前来偷袭神女宫,自然没人前去白帝城了。”
  文中秀道:“在下再请问秦宫主一句,就算是咱们使用调虎离山之计,把秦宫主引开,试问咱们为什么要偷袭神女宫?就是为了残杀留在神女宫的十九名女弟子?还是要毁去你们神女宫?但目前神女宫不是好好的并未毁去,那么咱们究竟目的何在?好了,现在,请秦宫主再听听在下等人找上神女宫来的前因后果……”
  他从自己等人集会百里洲,当晚宴会中,有人自称奉武林盟盟主之命,希望长江盟加盟,并曾和自己等人动手,以及自己在和他动手之际,暗下“追踪散”,自己等人如何夤夜追踪,一直找上神女宫……
  散花仙子听得疑信参半,一面问道:“你们分三路进入神女宫,那么其他的人呢?”
  巢湖矇叟道:“现在该由老朽来说了。”
  接着就把自己和丁天仁等三人,曾在峰下息足,以及一路上山,丁天义(易云英)如何在大殿右首发现一具尸体,经自己查验,是死在“大龙爪”下。后来第二进,第三进都发现有人被杀,其中最使自己震惊的是有人死在和自己相同的烟斗之下,而且还是被言门内功震碎内腑而死。
  自己才想到这是有预先布置的阴谋,急于进去,找于千里、文中秀二人希望大家急速退出,免中敌人圈套。等到自己找到两人之后,就不见了丁天仁三人,及至退出大殿,竟连荆门山主季传贤,冷面屠夫束大成、排教总舵主罗长发、黑手神赫连天四人也一个不见,踪影全无,大概说了一遍。
  散花仙子愈听愈奇,以巢湖矇叟雷公言武的身份,当然不至于说谎,尤其和他同行的人中,有荆门山主季传贤、排教总舵主罗长发等人,都是江湖上响噹噹的人物,居然一夕之间,全数失踪。
  更重要的还有丁天仁,江湖上盛传他是昔年大名鼎鼎的天杀星丁天行的兄弟,身边有他紫虹神剑玉辟邪,如今竟在神女宫离奇失踪,这要让天杀星听到消息,不把神女宫倒翻过来才怪。心念迅速转动,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巢湖矇叟道:“就在老朽三人从大殿上出来前的事,大概前后也不会超过半柱香的工夫。”
  散花仙子抬目朝站在阶前的白衣女子问道:“素素,你们从宫后进来,可曾发现什么没有?”
  原来那白衣女子正是白素素,她连忙欠身道,“没有,如有什么动静,小妹岂会放过他们?”
  散花仙子道:“这就奇了,咱们神女宫山后只有一条通道,这些人怎么会无端失踪了呢?”
  巢湖矇叟道:“这就是咱们双方应该精诚合作,才能找出隐身暗处的武林联盟盟主来。”
  散花仙子颔首道:“看来我是给你说动了。”
  巢湖矇叟大笑道:“秦宫主果然爽快。”
  散花仙子刚抬了下手,还没开口,陡听一声厉笑划空而来,一道人影疾如鹰隼,朝阶前泻落。同时也响起一个尖厉的老妇人声音喝道:“小丫头,你叫白素素,是你杀了我两个师侄,对不?”
  白素素面前此时已经多了个高大的缁衣老尼,这人生得面长如驴,眉浓如帚,目光森冷如电,直盯着白素素大有把她撕裂之感,如果这老尼不是出家人,也不像是个女人。她正是武林中出名难惹的屠龙师太、熊耳山黄竹庵的当家。
  白素素面前突然泻落了一个盛气凌人的老尼姑,她纵然没见过屠龙师太,但总听人说过屠龙师大的模样,心头虽然暗暗震惊,但对方这声“小丫头”,可把她叫火了,这里是巫山神女宫,谁还怕你不成?
  她脸上丝毫不露,依然笑吟吟的道:“老师傅,谁是小丫头?谁杀了你两个师侄了?你是谁?你两个师侄又是谁呢?”
  屠龙师太性如烈火,右手抬处,一道寒光从袖中飞出,那是一柄狭长如银的屠龙刀,口中厉笑道:“小丫头,你叫白素素不错吧?”
  白素素道:“不错,我就是白素素。”
  屠龙师太道:“那就对了。”话声甫出,寒光飞洒,举手之间,就刺出了三刀。
  这三刀宛如一片银雾,令人分不清左右前后,凌厉到使人油生寒栗,好像被刀锋刮去了一层皮似的。白素素想不到屠龙师太出手竟有这般厉害,快到自己几乎连拔剑都来不及,只好闪动身形,施展“云迷巫山身法”,连退带闪,才把对方三刀避升。
  正好及时响起散花仙子的声音说道:“道友请注手,有话好说。”她说来轻柔,但已施出巫山派的无上神功。
  屠龙师太声音入耳,心头猛地一凛,这所谓“一凛”乃是心神不由自主的一凛,如非这说话的人功臻上乘,决不可能使屠龙师太这样的高手,闻声生凛的。
  身形乍停,屠龙刀也只一闪就缩入袍油之中,目注散花仙子冷然道:“你就是秦宫主了?老尼是替我两个师侄女报仇而来,这有什么好说的?”
  散花仙子看她盛气凌人也佛然道:“秦楚云忝掌巫山神女宫,白素素是我云妹,她就算犯了天大的罪,非死不可,也总该先和我这个掌门人说上一声吧?屠龙师大名满武林,这点礼数总是懂的,怎会没什么好说的呢?”
  她虽是心有不快,但说来依然十分柔美,好像说得很婉转。屠龙师太沉哼一声道:“很好,既然有秦宫主出面,白素素在观音庵门前明明是杀死我两个师侄,杀人尝命,你就要白素素拿命来好了。”
  白素素听她说观音庵门前杀死她两个师侄女,顿时想起那晚自己追踪石破衣之事,急道:“我没杀你师侄。”
  屠龙师太冷笑道:“你掩饰得很好,因为你是用石子打穴杀死我两个师侄的。
  当时正好有石破衣在场,他在十年前曾以石子打穴分别击中郊山五鬼眉心穴,认为可以掩饰过去了。但经老尼检查的结果,却发现击中我两个师侄女的石子上暗含“蚀骨功”,正是你们巫山一派的独门秘技,你现在还有何说?“
  白素素道:“当日我是跟踪石破衣身后,从乐山山庄追出来的,石破衣轻功胜过我甚多,他趋近庵前俯身察看两具尸体之时,我才赶到,那时师太也及时出现,和石破衣起了争执,我就隐身在庵前一棵大树之后。后来看你们已经解说清楚,我也就悄俏退走了,试想我到得比石破衣还迟了一步,如何会是杀害你两个师侄女的凶手?”
  屠龙师太道:“你说的只是片面之词,有谁相信?”
  白素素冷冷的道:“我白素素一向说一不二,别人相不相信,我并不在乎。”
  屠龙师大厉声道:“你不跟老尼交代清楚,老尼岂能轻易放过了你?”
  散花仙子温道:“我云妹不是已经向你解说清楚,杀害令师侄的并不是她?”
  屠龙师太嗔目道:“不是她,那是什么人杀死我两个师侄的?”
  白素素冷声道:“那就不干我的事了,该你自己去查才是。”
  屠龙师太拉长马脸,森笑道:“老尼已经查清楚了,就是你们巫山”蚀骨功“,这还不够吗?”
  白素素粉脸气得煞白,冷笑道:“这就证明是我杀死她们的了?”
  屠龙师太道:“这还错得了吗?”
  “不错。”白素素道:“是我杀的,你又待怎样?”
  散花仙子道:“素素……”
  “你终于承认了。”
  屠龙师太厉笑一声道:“老尼就亲手劈了你。”话声甫出,人已闪电欺来,左手一招“独劈华山”,掌风如涛,朝白素素当头直劈过来。
  白素素是神女宫的第二高手,面对屠龙师太这样一位强敌,早就有了准备,没待对方掌风撞到,身形一侧,从左首朝前闪出,一下欺到屠龙师大右侧后方,右手挥处,反手一掌拍向屠龙师太右肩。屠龙师太欺来的人,何以出手第一招上,会使左手的呢?
  那是因为她屠龙刀就藏在右手衣袖之中,左手劈出一掌,右手抬处,屠龙刀也已出鞘,(此时白素素已欺到她右首,反手一掌朝肩后拍来)口中沉哼道:“小丫头,这是你自己送上来的。”
  一记“龙尾挥风”,一道亮银刀光由下而上,朝身后挥出。白素素急忙后跃,右手衣袖已被刀光截断了数寸长一角。屠龙师太岂是等闲之辈,她堪堪后退,还未站稳,左手一记劈空掌紧接着拍出,人随掌上,右手屠龙刀一片刀光又相继涌到。白素素空有一身武功,却连拔剑的时间都没有,一直往后连退。
  屠龙师太厉笑道:“小丫头,你拿命来吧。”
  身形突然凌空而起,右手连挥,屠龙刀幻起一片银色光华,如缨络下垂,朝白素素当头罩落!就在此时,但见另一片白色云朵冉冉飞起,迎着上去,一下把银色刀光托住,适时响起散花仙子的声音说道:“老师太刀下留情,两位令师侄,其实并非我云妹杀的。”
  她这片托住银色刀光的,竟然是她手中一支白玉拂尘,因此没有任何交击之声,两人各自后退了一步。屠龙师太狭长银刀一收,冷冷的道:“秦宫主包庇令云妹,想和老尼动手吗?”
  散花仙子把拂尘挂在中指中,一面拱手道:“老师太误会,秦楚云并无包庇敝云妹之意,方才她说的只是气话而已。”
  屠龙师太道:“不是她杀的,她为什么要承认。”
  散花仙子笑了笑道:“试问老师太,如果有人硬指你是杀人凶手,更不听你的解说,老师太又会如何?”
  “以我想来,一向生性刚强的老师太,也会一口承认:是我杀的,你又待怎样?这么一来,无非逞一时之气。但却把真正的凶手放置到了一边了,即使老师太把敝云妹杀了,是不是真正替二位令师侄报了仇呢?”
  屠龙师太还没开口,只听老远有人笑道:“还好,总算给我赶上了,你们还没动上手,一旦动上手,我这和事佬就做不成了。”
  随着话声,一条人影已从西首围墙上跃落,耸着肩朝天井中间走来。在场的都是行家,这人只说了两三句话,一个人就能从远处赶到,这份轻功,岂非已到了上乘境界?这人头盘道髻,身上却穿了一件洗得快发白的蓝布大褂,一个非道非俗的瘦小老头,他,正是邛崃石破衣。
  就在他走近之际,一眼看到阴世秀才文中秀,两颗深邃的小眼珠忽然一注,口中发出一声轻咦,说道:“你老弟就是人称阴世秀才文中秀对不?哈哈,江湖上大家都谬许我假道士轻功还算不错,如今看来你文老弟就胜我石某多了,刚才咱们还在白帝城西遇上的,你老弟居然先到这里了。”
  他随口说着,人已走到散花仙子和屠龙师太两人之间,连连拱手,堆起一脸皱纹,陪笑道:“秦宫主、老师太,两位请了,石某听说老师太朝神女宫而来,心头一急,拼着老命一路急赶,总算给石某赶上了。”
  散花仙子还了一礼道:“石道长定有什么见教了?”
  “见教不敢。”
  石破衣耸耸肩道:“因为那天在观音庵遇上老师太,石某曾和老师太说起白大姑娘的事,今晚听到老师太巴巴的找上神女宫来,一定和她两个师侄之死有关,那就一定认为白大姑娘是杀人凶手。这一来,岂不把误会认了真,所以老朽非赶来作证不可。”
  屠龙师大道:“你来作什么证?”
  石破衣连忙陪笑道:“那天石某被人引去观音庵,白大姑娘是跟踪老朽追下来的,说句不客气的话,老朽在轻功上,稍胜白姑娘半筹,赶到观音庵的时候,她落后老朽总在二三十丈左右。老朽走近观音庵,她就闪身隐入右首一片林中,还当老朽没发觉哩,那时两位令师侄早已中人暗算,身死多时,所以老朽可以证明白大姑娘决不是凶手。”
  屠龙师太道:“但我两个师侄被石子击中眉心,石上暗含”蚀骨功“力,又作何解?”
  “唉!这个老朽也说不上来。”石破衣搔搔头皮,说道:“事情确实有些复杂,但江湖上稀奇古怪的事儿,也不能说没有。”
  “譬如四十多年前,就有一个擅”百变神功“的人,专门仿冒各门各派的独门绝技,闹得江湖各大门派之间天翻地覆,鸡飞狗跳,你老师太的”点睛指“,好像也被仿冒过,所以石子上暗含”蚀骨功“,也是极有可能之事了。”
  屠龙师太双目寒光迸射,寒声道:“你说我两个师侄,是百变道人杀的?”
  石破衣耸耸肩道:“这个老朽不敢说,老朽只是打个譬喻罢了。”
  屠龙师太怒声道:“这老杂毛我找了他多年,他居然敢找到我头上来了。”
  接着沉声道:“好,冲着你石道友,老尼就相信你一次。”
  说完,不见她双脚点动,一个人已随声而起,划空朝外飞去。石破衣叫道:“喂,老师太,你真是急性子,我假道士话还没说完呢。”
  屠龙师太早已走得无影无踪!散花仙子朝石破衣拱拱手道:“多谢石道友赶来,总算化解了两家一场误会。”
  石破衣耸耸肩笑道:“秦宫主不用谢,大家都是武林中人,这是应该的。”
  再说阴世秀才文中秀在石破衣现身之时,曾说在白帝城西见过自己,心头不禁一动,但那时石破衣正在和散花仙子、屠龙师太三人说话,自己不好插咀。这时走上几步,朝石破衣拱手道:“石道长请了,方才道长说在白帝城西遇见过在下,不知可是真有其事?”
  石破衣一怔,笑道:“老朽当时急干赶路,没和文老弟招呼,但老朽相信文老弟也一定看到老朽了,怎么会没有其事?”
  文中秀道:“石道长当时遇上的就是在下一个吗?”
  石破衣眨眨小眼,嘻的笑道:“这就奇了,文老弟和什么人在一起,难道你真的记不起来了?”
  文中秀道:“那人可能不是在下,所以希望道长能说得清楚一点。”
  “这倒新鲜得很。”
  石破衣嘻嘻的笑道:“老朽遇上的明明是你文老弟,你说那人不是你老弟,那会是谁?”
  文中秀道:“道长方才不是说过江湖上稀奇古怪的事儿,也不能说没有,有人可以”百变神功“仿冒各门派的独门绝技,自然也有可能仿冒某一个人了。”
  “唔,唔,这话有些道理。”
  石破衣搔搔头皮,想了想才道:“那时老朽急于赶路,走得很快,和你老弟只是擦身而过,哦,对了,因为你老弟是迎面来的第一个,所以看得较为清楚…
  …老弟身后好像还跟着几个人……”
  于千里急急问道:“石道长,那几个是什么人?”
  石破衣一拍脑袋,笑道:“对了,和文老弟在一起的,自然是长江盟的人了,老朽当时还想:长江盟的人一清早天还没亮,这样急着赶路,不知有什么急事?
  巢湖矇叟道:“道兄还没说出那几个是什么人呢?”
  “对了,嘻嘻。”石破衣笑道:“对不起,老朽把话题扯远了,文老弟身后,是荆门山的季山主,老朽五年前还在他庄上喝过酒。第二个也是熟人,是排教的罗总舵主,后面好像还有两个……”
  文中秀这下证实了,急急说道:“那是云梦三怪的束老大和赫老三,对不?”
  “对,对。”石破衣连连点头,接着歉然道:“就是冷面屠夫束大成和黑手神赫连天,老朽对这两位不大熟,你老弟不说,老朽一时就叫不出来了。”
  文中秀望着巢湖矇叟、于千里二人,愤然道:“果然是贼党的诡计,他假扮兄弟,利用这一路是兄弟领的路,把季山主、罗总舵主和束老大、赫老三四人诳去了,蒙老、于庄主,咱们快些追上才好。”
  巢湖矇叟微微摇头,苦笑道:“这里离白帝城少说也有百来里路,石道友遇上他们之时,距现在少说也已有一个多时辰,那么他们现在很可能已在一二百里之外了,山区辽阔,你知道他们去了那里?咱们又到那里去找?”
  于千里道:“难道咱们任由他们落入贼手,就不管了?”
  巢湖矇叟道:“他们假武林联盟之名,既要兼并长江盟,不会就此罢手的,咱们现在赶去,岂不正好落在他们陷阱之中,倒不如已逸待劳,等他们找上门来。”
  石破衣道:“怎么?听你们的口气,长江盟果然出了事?”
  散花仙子道:“石道长、言道长,此事乍听起来,好像只是长江盟的事,但武林联盟假长江盟之名,残杀我神女宫一十九名弟子,自然也是敝宫的事了,诸位如不嫌弃,且请到敝宫奉茶,俾便长谈。”
  石破衣笑道:“好,好,秦宫主见邀,却之不恭,大家就进去坐坐,老朽还听说神女宫有窖藏五十年的好酒哩,老朽一直想偷偷的溜进去喝上半缸。就是因贵宫有一条禁令,不准江湖上的臭男人踏上神女峰一步,老朽想想为了偷喝几口酒,在神女峰送了老命实在划不来,才没敢进去。”
  散花仙子柔笑道:“石道长真会说笑。”
  “一点也不是说笑。”
  石破衣耸耸肩道:“老实说,黑白两道,各门各派,老朽都去喝过酒,连五毒门的五毒酒、云南蓝家双蒸蓝酒,老朽都喝过,就是没喝过百花酿。”
  散花仙子道:“石道长既然莅临神女宫,自然要让你喝个痛快了。”
  石破衣大喜道:“如此真是多谢秦宫主。”
  丁天仁、金兰、易云英三人跟随巢湖矇叟从第三进进去,因为矇叟一再交代,在行进之际,每人必须保持一丈距离,万一遇上有人袭击,才有迎旋闪退的余地,因此大家都有一丈来远的距离。这回是巢湖矇叟看到第三进四个青衣少女,不但是死在自己旱烟斗之下,而且还是言门的“透骨功”震碎内腑的。
  一怒之下,纵身扑进之势,自然更快,等丁天仁跟着掠进,瞥见巢湖矇叟一手提着旱烟管急匆匆的退了出来,低喝一声:“你们快随我走。”说完,转身朝往东的遇廊上急步行去。
  丁天仁急步跟了上去,问道:“蒙老……”
  巢湖矇叟没待他说完,就截着道:“老朽此时无暇多说,且等出了神女宫再说不迟。”
  一行四人由巢湖矇叟为首,只是朝东奔行,一连穿行了几处院落,越出围墙,已是神女东首。巢湖矇叟旱烟管朝北一指,悄声道:“三位少侠快些走了。”
  易云英忍不住问道:“蒙老,你总该和我们说清楚要去那里吧?”
  巢湖矇叟笑了笑道:“老朽只是看了他们记号是往北去的,至于究竟要去那里,这要追到地头才会知道,老朽如何说得出来?”
  丁天仁道:“三弟不用多说,我们跟蒙老走就是了。”
  巢湖矇叟低声道:“老朽有一句话务请三位少侠包涵,因为贼党极为狡猾,何况又是敌暗我明,这一路上,随时都会遭受袭击。”
  “因此咱们必须随时提高警觉,沿途更不可随意交谈,以防被对方发现。”
  丁天仁道:“在下兄弟一切都听蒙老的。”
  巢湖矇叟笑道:“如此就好,咱们走吧。”说完,就展开大步,当先奔行而去。
  丁天仁三人也紧跟着他身后而行,这时天色还未黎明,四外高山丛林,黝黑如墨,除了一路急行,根本辨不清方向。走在前面的巢湖矇叟似是不喜多言,他也警告过三人,要随时提高警觉沿途不可随意交谈,因此三人也不敢多说,只是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奔行。正因大家放腿奔行,也不知走了多少路程,现在东方已渐渐发白。天色只要一经透出鱼白,很快就大亮了。
  现在大家已可看清楚自己一行走在重山叠岭之间,山势连绵,不知身在何处?
  更不知道巢湖矇叟要领自己三人到那里去?易云英心头渐渐起疑,她因大哥和巢湖矇叟走在前面,这就掠上两步,和金兰走成并肩,一面低声叫道:“二哥。”
  金兰回头问道:“三弟,有什么事吗?”
  易云英道:“你不觉得蒙老有何可疑吗?”
  金兰问道:“你说说看?”
  易云英道:“他说是看了文中秀他门留的记号追下来的,但这一路上,你看他找过记号没有?一路上哪里有记号了?”
  金兰点着头道:“我也觉得有些怀疑,你不说,我也正想和你商量呢,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易云英道:“我们只说走不动了,需要休息一下,等他停下来了,再仔细的问问清楚。”
  金兰点点头道:“好,我们就这么办。”
  易云英就“哟”了一声,叫道:“二哥,我脚扭了一下,好痛。”接着就俯下身去,用手揉着右脚踝,连脸都胀红了。
  丁天仁很快回身走来,关切的道:“三弟,你不要紧吧?”
  易云英已在附近的一方大石上坐下,依然用手揉着足踝,说道:“还好,我只是扭了一下……”
  巢湖矇叟含笑道:“咱们只顾赶路,一直没有休息,大家都走累了,就在这里坐息一回,等体力恢复了再走好了。”
  大家各自坐下休息,金兰忍不住问道:“蒙老,我们到底要到那里去呢?”
  巢湖矇叟笑道:“老朽方才不是说过了吗?老朽只是沿路寻着记号寻下来的,他们去了那里,老朽怎么知道?”
  金兰道:“我们怎么没有看到记号呢?”
  巢湖矇叟目芒一动,嘿然道:“金少侠这话好像是在怀疑老朽了?”
  金兰道:“在下只是随便问问罢了。”
  巢湖矇叟深沉一笑道:“文老弟留的记号,乃是长江盟特有的记号,外人如何辨认得出来?如果三位老弟都能看出来了,那还算是特定的记号吗?”
  易云英一手揉着足踝,一面自然仰起头,听巢湖矇叟说话,凡是听一个人说话,总是要瞧着他的,他这一偏着脸听他说话,忽然看到巢湖矇叟右手拿着的旱烟管,这下心头不由得暗暗一怔!因为昨晚昨餐之后,她曾看到巢湖矇叟装好一筒烟,打着火绒吸烟,他那支旱烟管分明是竹节的,用久了,就红得变成紫色,烟斗足有鹅卵大小,是紫金的,烟管上还挂着一个装烟丝的牛皮袋,也亮得发紫。
  现在,巢湖矇叟手上这支旱烟管和烟斗都是黝黑的,一看就是铁制的,旱烟管上也没有装烟丝的牛皮袋。
  一个人用惯了东西,尤其是旱烟管,怎么会换了一根的呢?她心念转动之际,忽然又有了另一发现,那是巢湖矇叟脚上穿的鞋也不同了!昨晚,他穿的是双梁布鞋,(脚背上有两根鞋脊)如今他脚上穿的却是薄底快靴了,自己一行人一路奔行,他自然不会在半途把旱烟管和鞋子都换了,那么他……
  易云英突然想起义父时常和自己谈些江湖上的事儿,江湖上时常以易容术改变面貌,假扮另一个人,他……莫非不是巢湖矇叟,是有人假扮了他?一念及此,抬目看去,只有金兰坐得较近,这就暗暗朝金兰递了一个眼色,朝他点点头。
  金兰看到她暗示,立即站起身,走了过来,蹲下身问道:“三弟,你脚还痛不痛?”
  易云英道:“好多了。”接着就悄声把自己看到的,告诉了他。
  金兰神色一变,凝重的道:“会有这种事?大哥知不知道?”
  易云英悄声道:“没人告诉他,他怎么知道呢?”
  金兰道:“我去告诉他。”
  易云英道:“你要小心些。”
  金兰点头道:“我知道。”说着站起问道:“你要不要喝水?我去舀些水来。”
  易云英道:“你拿什么东西去舀呢?”
  金兰道:“大哥身边有一节竹筒。”一面朝丁天仁叫道:“大哥,你身边的竹筒呢?三弟要喝水。”
  口中说着,人已自顾自朝右侧小溪走去。




  第十二章 识破诡计 鸿蒙一剑退强敌

  丁天仁从身边取出竹筒跟了过来,金兰用手掬着水洗了把脸,然后掬水喝了两口,等丁天仁蹲下身来舀水,就把易云英说的话,低低说了一遍。
  丁天仁听得愕然道:“三弟说他不是蒙老?”
  金兰道:“很有可能。”
  丁天仁道:“问题是他为什么要改扮成蒙老呢?”
  金兰道:“自然是要把我们骗到某一个地方去了。”
  丁天仁道:“我们那要怎么办呢?”
  金兰道:“我们自然要和他摊牌了,我们三个人,还伯他不成?”
  丁天仁道:“那也只好如此了。”他舀了一竹筒水,回到原处,把竹筒朝易云英递去,说道:“三弟,你喝水了。”
  易云英接过竹筒,说了句:“多谢大哥。”
  巢湖矇叟瞇着双目,问道:“三位少侠好像在商量什么事儿?”
  丁天仁道:“没有,二弟只是问我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在下也不知道。”
  巢湖矇叟道:“这里是在大巴山脉之中。”
  丁夭仁问道:“大巴山一定很大了?”
  巢湖矇叟嘿然道:“广袤千里。”
  金兰道:“蒙老,你一向烟不离嘴,现在正在休息的时候,怎么不抽筒烟呢?”
  巢湖矇叟看了他一眼嘿然道:“你没看老朽的烟袋掉了吗?”
  金兰道:“你老烟袋一向挂在旱管上的,怎么会悼的?”
  巢湖矇叟深沉一笑,问道:“你们究竟想说些什么?”
  易云英道:“我看蒙笔一定连旱烟管也一起掉了,昨晚吃过饭,你老吸烟时、就不是这支旱烟管咯。”
  巢湖矇叟忽然大笑道:“你果然心细得很。”
  金兰倏地后退一步,冷声道:“那就对了。”
  巢湖矇叟张目道:“什么对了?”
  易云英道:“因为我们发现你不是蒙老了。”
  巢湖矇叟颔首道:“三位果然聪明,老朽本来就不是言武。”
  说完,随即站起身来,双臂向天一张,腰骨一挺,只听他全身骨节发出一阵连珠般的暴响,本来瘦小的弯腰老头,一下变成了瘦高个子。金兰、易云英怕他淬起发难,同时掣出了长剑,和大哥站到一起。
  丁天仁并没掣出剑来,只是凛然而立,问道:“老丈改扮蒙老,把在下兄弟诓来此地,究竟意欲何为?”
  假巢湖矇叟笑道:“老朽把丁老弟三位引来,其实并无恶意。”
  易云英道:“那是什么意思?”
  假巢湖蒙臾道:“第一、是为了三位老弟别让人利用,卷入江湖是非纷争之中。”
  金兰道:“我们如何被人利用了。”
  “哈哈。”假巢湖矇叟大笑一声道:“你们三个不是被于千里从乐山山庄运出来的吗?他不想利用你们,何用千里迢迢的把你们接到百里洲去?”
  易云英轻哼一声道:“你胡说什么?我们是被人迷翻了,由于庄主救出来的。”
  “哈哈。”假巢湖矇叟又是一声大笑,说道:“老朽若是把三位迷翻了,再用解药把你们救醒,不也是老朽救了你们吗?”
  丁天仁听得将信将疑,问道:“于庄主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假巢湖矇叟道:“那自然有他的理由了。”他不肯说明原因。
  金兰问道:“那么我爹他们无故失踪,也是于千里干的了?”
  假巢湖矇叟道:“这个老朽并不清楚。”
  易云英问道:“你假扮蒙老把我们诓来,是不是也想利用我们?”
  “不是。”假巢湖矇叟道:“老朽只是奉命把三位领去见一个人。”
  丁天仁问道:“老丈奉何人之命?”
  假巢湖矇叟道:“这个老朽就无可奉告了,三位到了地头,不就知道了吗?”
  易云英道:“你不说,我们也猜得出来,你是武林联盟的人,你奉命行事,自然是奉武林联盟盟主之命了,那么要见我们的,自然是自称盟主的人了。”
  假巢湖矇叟沉笑道:“丁二少侠果然聪明,三位那是同意随老朽去了?”
  易云英笑道:“既然是你们盟主请我们去,老丈总先该告诉我们武林联盟盟主是谁?他叫什么名字?”
  假巢湖矇叟为难的道:“这个老朽实在无可奉告。”
  易云英又道:“那么你呢?你究竟是谁?总可以说了。”
  假巢湖矇叟乾咳一声道:“老朽只是给三位领路之人,三位毋需知道老朽是谁?”
  金兰冷笑道:“老丈藏首藏尾,什么都不肯说,我们如何信得过你?”
  假巢湖矇叟目中寒芒飞闪,嘿然道:“老朽话已说得很多,你们信不过也只好信一次了。”
  易云英道:“我们不去,你又能怎样?”
  假巢湖矇叟冷然道:“老朽奉命行事,既然说出来了,自是非把三位请回去不可,三位最好想清楚了。”
  金兰怒声道:“听你口气,好像要和我们动手了?”
  假巢湖矇叟大笑道:“不错,老实说,老朽要把你们三个擒回去,易如反掌,但只要你们肯随我走,咱们就不用动手了。”
  丁天仁拱拱手道:“老丈方才说过,你是为了我们别让人家利用,卷入江湖是非之中,才把我们引来的,因此在下兄弟不想见任何人,也不想到任何地方去,老丈请吧?”
  假巢湖矇叟沉笑一声:“看来真要逼老朽出手了。”话声甫出,右手疾探,五指如钩朝丁天仁左腕抓来。
  这一下出手奇快无比,但丁天仁早就提防着他,左手迅速翻起,五指扬动,点点指影朝他右手洒出。他这一手正是八长老无能师叔送他的“点穴法”。说也真险,丁天仁纵然早有准备,也只是毫厘之差,就会被对方抓往手腕了。“
  假巢湖矇叟当真是八十岁的老娘倒绷孩儿,自己这一记擒拿手法,应该十拿九稳,没想到手指已快要触到丁天仁手腕,他会忽然洒出五点指影,袭取自己“少府、脉筋、前谷、少泽、液门”五处穴道。只要一处被指风扫中,整条手臂就会若废,尤其这一记截穴手法,神奇莫测,自己竟然无法化解。
  他早就知道丁天仁是昔年大名鼎鼎的天杀星丁天行的兄弟,那么这一记手法自然出之于这位大魔头所教,他心中早就有了这一点忌讳,更是不敢硬接,急急后退了一步。双方这一接触,当真快得如同电光石火般一闪间的事,等站在丁天仁边上的金兰、易云英发觉,假巢湖矇叟已经被逼后退了一步。
  易云英道:“好哇,你真的向我大哥出手了。”身形疾欺上去,刷的一剑朝假巢湖矇叟刺去!不,她这一生气,出手当然不止一剑。
  不,她虽非白衣庵弟子,但却蒙无垢师大收为记名弟子,峨嵋“乱披风剑法”
  一剑出手,至少也有八九剑连续劈出,否则就不会称之为乱披风了。乐山庄庄主擎天手金赞臣是少林俗家的高手,少林寺僧很少使剑,但不是说少林武学中没有剑法,少林寺七十二艺中,却有两套着名的剑法。
  一是“达摩剑法”,只有寺中长老才能练习,一是“准提剑法”,是俗家弟子防身的剑法,金兰使的就是“准提剑法”。
  “准提剑法”有一好处,内功有相当火候的人,剑法展开,可以贯注真力,使得大开大阖,有如长江大河,源源不绝,内力较差的人,只要剑法练纯熟了,一样可以使得如行云流水,变化繁衍。金兰从小练剑,对这套剑法自然纯熟无比,眼看三弟已经出手,也毫不迟疑,口中清叱一声,挥动长剑攻了上去。
  假巢湖矇叟堪堪退下,就见易云英挥剑攻来,心中暗叫:“是峨嵋乱披风剑法。”一面沉哼一声,旱烟管直向易云英劈来的剑上敲去。要知易云英也是从小练剑,一套“乱披风剑法”早就练得十分纯熟,一剑出手,七八道剑光,会同时朝四面八方劈来,使人虚实莫测。
  但这回遇上假巢湖矇叟,就好像小孩子耍大刀,一无是处了,明明劈出去了八九剑,应该剑光已是十分绵密。但假巢湖矇叟的一支旱烟管,竟然会一下直入剑光之中,敲上了剑叶!耳中听到“呛”的一声大响、虎口奇痛,长剑几乎脱手飞出,口中惊“啊”出声,急急往后跃退。
  金兰是看到易云英长剑出手,才挥剑攻上去的,以收夹击之功;但怎知假巢湖矇叟一身武功奇高,出手快逾闪电。金兰堪堪挥剑攻去,易云英已在一声金铁狂鸣中急急往后跃退。这一来,金兰就成为要和假巢湖矇叟单打独斗了。但此刻那里还有犹豫的时间,长剑连挥,剑光如闪,一个人顿时像是多出了七八条手臂,气势自然极盛。
  假巢湖矇叟口中大笑一声道:“乱披风剑法劈得再乱,也未必劈得上老朽一点衣角。”
  人随声进,右手旱烟管朝左右一挡,就响起“当、当”两声金铁狂鸣,一下格开金兰两剑,左手似爪非钩,闪电朝他执剑右腕抓来。金兰连变招都来不及,只好上身一仰,往后倒纵出去。
  假巢湖矇叟嘿然道:“老朽手下如果任由你轻易退走,那就不能说是老朽了。”
  人随声上,旱烟管一指,朝金兰左肩“肩井穴”上敲落。他可以直取金兰前身任何一处大穴,所以取“肩井穴”者,就是留有分寸,不好伤了他也。
  易云英、金兰出手的同时,丁天仁已经迅快的从身边取出紫虹剑,眼看金兰连对方一招都没接下,就纵身后跃。假巢湖矇叟直逼过去,旱烟管迅疾敲落,心头猛吃一惊,口中大喝:“老丈不可伤人。”
  一道紫虹骤然涌出,“啪”的一声击在假巢湖矇叟的旱烟管上,把旱烟管斜格开去。这一招、在丁天仁来说,他为了不愿用剑锋削断假巢湖矇叟的旱烟管,才改用剑脊去拍架他旱烟管的。但在假巢湖矇叟心中可不是这样想了,他早就知道丁天仁是昔年黑白两道,各大门派没有一个人不头痛的大魔头天杀星丁天行的兄弟。
  他怎么也算不清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还会有年甫弱冠的兄弟?但不论他是亲兄弟,还是堂兄弟,丁天仁总究是丁天行的兄弟,这可一点也不假!尤其传说紫虹神剑玉辟邪两件昔年丁天行随身的东西,如今都在丁夭仁身上,这就更不假了。
  丁天行的兄弟,自然已得了天行的真传,才会行走江湖的。
  他有了这一想法,对丁天仁出手的每一记招式,都不敢丝毫轻视,这一记丁天仁只是心急二弟安危,随手挥剑格出,又因不好削断他的旱烟管,才改用剑脊横格的。但看到假巢湖矇叟眼里,对方“不用剑锋而使剑脊,说不定隐藏玄机,另有奇招,如何肯接?”
  这一犹豫,才被丁天仁一下格了开去,被这一格,竟然脚下浮动,身不由己的向右跨出了一大步。心中暗暗哼道:“好小子,你故意用剑脊封格,果然是诱敌之计,老夫岂会上你的当?”
  但举目看去,丁天仁封开自己剑式之后,并无什么变化,再仔细一想,他这一式除了随手而发,根本不成招式,也毫无变化可言,自己岂不是上了这小子的恶当!心念一动,不觉怒气上升,厉笑道:“丁老弟,再接老朽一招试试。”
  身形扑起,旱烟管幻起二点流星,朝丁天仁迎面袭来。丁天仁自己知道论武功比对方差得太远了,自是不敢和对方硬拚,急忙挥剑护身,向左闪出。假湖巢矇叟扑来的人,双脚离地数尺,来势奇快,看到了丁天仁向右(丁天仁向左闪出,方向是他的右首)闪出,口中呵呵一笑,原式不变,凌空向右移出,旱烟管依然疾若流星迎面袭到。而且这回比方才更近了数尺,离丁天仁胸前已不过两尺光景。
  丁天仁心头一急,连转个念头都来不及,手中短剑一扬,朝前左右摆动了下,再行刺出。这一招正是大哥丁大衍(丁天行)教自己的“鸿蒙一剑”,他虽已练得极熟,但也只是依样葫芦,无法领悟它的精妙之处,这回是因心头又惊又急,被逼出手的。
  就在他短剑甫发,耳中陡闻“嚓、嚓”两声轻响,紧接着是假巢湖矇叟的一声惊“啊”,眼前人影顿杳,急忙定睛瞧去。只见假巢湖矇叟已退出一丈开外,手中一支旱烟管已经剩下了半截,(方才嚓嚓两声,就被紫虹剑削断了两截)连他一件大褂,当胸也被剑锋划破了五六寸长一条,差幸他见机得快,才算没有伤到肌肤。
  假巢湖矇叟脸上易着容,看不出他的脸色,但双目之中隐含惊怒之色,一下掷去手中半截旱烟管,厉笑道:“丁老弟这手剑法,果然精妙,老朽总算开了眼界。”
  易云英、金兰二人还不知道大哥一剑削断了假巢糊矇叟的旱烟管,此时看他掷去手中旱烟管,落到地上,只剩了半截。同时,也发现他胸前大褂也被剑锋划破了,这一招上,自然是大哥胜了,两人大喜过望。
  易云英抿抿嘴道:“蒙老还要把我们擒回去吗?”
  金兰冷声道:“他说过要擒我们回去。易如反掌,现在倒要看他这掌如何翻了。”
  假巢湖矇叟成名数十年,从未有过今天这么尬尴,竟然连丁天仁这一剑究竟如何出手的都没看清楚,就被人家削断旱烟管,连胸前衣褂都被剑锋划破。如果讲江湖过节而言,自己已经落败了;但这三个年轻人是上面一再交代,非“请”
  回去不可的,那就不能以江湖过节来论了。
  心念转动,立即呵呵笑道:“不错,丁老弟削断老朽旱烟管,又划破老朽胸前衣衫,如以一般江湖过节而言,老朽应该算是落败了,老朽就该退走为是。但今天的情形,和一般江湖过节稍有不同,因为老朽上命所差,非把三位老弟请回去不可,所以老朽必须完成任务……”
  金兰哼道:“你还要和我们动手?”
  巢湖矇叟颔首道:“老朽自然非把三位请回去不可。”
  口中说着,右手一抖,已从他大褂内解下一条扣在腰间的软鞭,这一抖之势,便已挣得笔直,目注丁天仁凛然道:“丁老弟,老朽有僭了。”
  话声甫落,右手已朝前送出。要知他这支软鞭鞭头状若蜈蚣,每一节都有枚虎牙般的利钩,专锁敌人兵刃,全身都是缅铁精制,不惧利剑砍削,他自称为金蜈鞭。只要在江湖上行走的人,只要看到金蜈鞭,就会想起此钩的主人来,但丁天仁三人,从未在江湖走动,自然认不出来了。
  却说丁天仁眼看假巢湖矇叟说攻就攻,挥动金鞭袭来,光看这一记的气势,就非同小可,自己从小熟练的“光明剑法”,没有一招有把握封解得开,那么只有使大哥教自己的一招了。心头疾快一转,不慌不忙右手抬处,紫虹剑朝前一指,剑尖左右一摆,缓缓朝前刺去。
  假巢湖矇叟这回看清楚了,他使的就是方才削断自己旱烟管的这招剑法,看去招式极为简单。强烈剑光直向自己胸膛刺来,但却又好像含蕴了极其复杂的变化,几乎无懈可击,也没有一记招式可以抗拒。心头不禁大骇,急忙撤鞭后跃,才算躲闪过去。
  “这小子怎么老使这一招?”心中迅速付着,人已从侧面跃去,金蜈鞭悄无声息,闪电迥击,拦腰扫出。
  丁天仁一连两招,都把假巢湖矇叟逼得后退不迭,对这招剑法信心大增,没待对方长鞭击到,身形不动,右手短剑向右递出,依然是剑尖摆动,然后是直刺而出。他这一记只是把朝正面刺出的招式,改为朝右刺出而已。
  假巢糊矇叟自然也看到了,他把正面的剑式搬到右首,招式还是如此简单;但他带着紫芒的剑尖这左右摆动,正好迎着自己鞭头,自己长鞭虽是缅铁精铸。
  但对方手上乃是紫虹神剑,削铁如泥,何况这一记剑式实在无法化解,只好鞭势一沉,人随鞭走,随着带转的鞭势,人影飘忽,一下攻到丁天仁的左侧。
  这一下当真快速无比,但他怎知丁一天仁练习这招剑的时候,大哥曾叮嘱他等右手练熟了,再练左手,因此这招剑法,丁天仁左右两手都会使用。试想假巢湖矇叟身法再快,要从丁天仁右首转到左首发招,丁天仁身子不用动,只要左手从右手接过长剑,就可以使出,这是谁快?假巢湖矇叟金蜈鞭堪堪扫出,陡见丁天仁剑交左手,紫虹神剑左右摆动的剑尖又已迎着鞭头撩来。
  “又是这一招!?假巢湖矇叟真要被他气得吐出血来,凭自己的一身武功,和在江湖上的赫赫盛名,竟然三番四次被这记怪招逼得非退不可。他自然又以极快身法退了开去。
  他心中已经有了底了,丁天仁这小子虽是昔年天字第一号大魔头天杀星丁天行的兄弟,总究年纪不大,只学会了他一招保命的剑法,以为身边有他“紫虹神剑”,江湖上没人敢欺侮他了,是以没有学全天杀星的武功,就到江湖上来了。
  嘿嘿,就凭你只会这招剑法,我若是拿不下你,还能当武林联盟的护法吗?
  假巢湖矇叟越想越气,蓦地心头一动,暗道:“这小子只是个雏儿,只要出其不意,就不难把他拿下。”
  这原是瞬息的事,他退得很快,欺来得更快,人影一晃而至,金蜈鞭幻成重重鞭影,如网署般当头罩落。但在网署之外,却有一条手影,比闪电还快,一下穿入,五指如钩,抓住了丁天仁的肩头。原来这一片鞭影,只是一记虚招,这一记“赤手缚龙”,才是真正的目的所在。
  丁天仁但见漫天鞭影,朝自己罩来,一时也不知“鸿蒙一剑”是不是挡得住?
  短剑一指,剑尖堪堪朝左右摆动,眼前一片鞭影,忽然消失,左肩一紧,业已被五支铁钩般的手指牢牢抓住,耳边也同时响起假巢湖矇叟破锣般的笑声。
  假巢湖矇叟一把抓住丁天仁肩头,笑得自然得意之至,但他只笑一半,笑声就突然凝结住了!那是在他五指落到丁天仁肩头,一把抓实之际,丁天仁手腕忽然抬起,五指扬起,一下拂在他手背之上。
  试想以假巢湖矇叟的功力,他几乎用上了八成力道的一抓,丁天仁那想有挣扎的余地?但丁天仁五指轻轻一拂,假巢矇叟陡觉手背一麻,整条手臂顿时失去力道,再也使不上劲,心头一惊,立即骇然后退,一条左手依然下垂若废。
  丁天仁这一拂,正是从八长老送给的“点穴法”上学来的。金兰、易云英两人各自手执长剑,站在大哥身后不远,他们眼看大哥被假巢湖矇叟一把抓住肩头,发出得意的笑声,心头蓦然一惊,不约而向口中清叱一声,挺剑掠出,但等他们抢到大哥身边,假巢湖矇叟已经骇然后退。
  两人同时关切的问道:“大哥,你没事吧?”
  丁天仁只觉被假巢湖矇叟五指抓落的肩头还在隐隐生痛,他活动一下手臂,含笑道:“还好,没什么?”
  假巢湖矇叟双目眈眈,沉笑一声道:“很好,丁老弟,你果然有一手,老朽认栽。”
  他一条左臂依然软软的下垂若废,话声一落,双脚顿处。人已倒飞出去五六丈远,转身奔掠而去,瞬息就消失在山林之间。丁天仁望着他身形,徐徐吁了口气道:“此老当真难缠得很。”
  易云英轻笑道:“但他还是败在大哥手下了,哦,我看他一条左臂软软的好像抬不起来呢?大哥用什么方法伤他的,我怎么会没有看到的?”
  丁天仁道:“这位假巢湖矇叟的人,一身武功极高,如论真功力,十个愚兄也比不上他,方才他已经抓住我肩头,差幸愚兄近日学会八长老送给我的点穴法,被我手指拂中他的手背,才算把他逼退。”
  易云英目光之中闪出羨慕神色,说道:“八长老送大哥的点穴法,竟有这么奇妙?”
  丁天仁含笑道:“八长老说这不是本派武功,但很管用,手法也极其简单,你想学,就拿去看好了。”
  易云易喜孜孜的道:“我自然想学咯。”
  金兰道:“大哥,我看假巢湖矇叟临去时神色不善,只怕不会善罢甘休呢。”
  易云英哼道:“他不会善罢甘休,又待怎样?谁怕他了?”
  金兰道:“我们当然不怕他,我是说,我们在这崇山峻岭的荒山之中,连这里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狗口早些找寻出山路径才好。”
  丁天仁点头道:“不错,我们昨晚奔行了一个晚上,没有好好休息过,这时已经又累又饿了,及早下山,才能找个宿头。”
  他不提起饿字倒也罢了,这一提,易云英立即接口道:“大哥,你不说还好,我真觉得好饿呢。”
  金兰笑道:“那就快些走吧。”
  易云英目光四顾,四面俱是连绵高峰,不觉一呆,问道:“我们该往那里去呢?”
  金兰望望大哥,问道:“大哥,你看怎么办?”
  丁天仁道:“昨晚我们好像一路都朝西北来的,如果走回去,只怕还要走上一天,也走不出山区,这样吧,我们只要认定方向,一路往南走,也许会找到山路也说不定。”
  金兰点头道:“大哥说得对,我们就往南走。”三人就认定方向,一路朝南走去,路上各自采了些野果充饥。这样走了一个多时辰,也不知翻越过多少山岭,眼前依然群山起伏,不见人烟。
  易云英耽心的道:“我们会不会越走入山越深?”
  丁天仁道:“不会的,我们虽然不认识路,但只要认定方向,就不会迷路。”
  金兰道:“三弟,我们有三个人在一起,你怕什么?”
  易云英道:“我才不怕呢。”未牌时光,他们从一座山岭下来,瞥见山脚下几处竹丛间,隐隐可见茅舍。
  金兰喜道:“大哥,有人家了。”
  易云英也道:“就在山脚下,我们快走。”
  丁天仁含笑道:“二弟性子真急。”
  三人加紧脚步,不用片刻工夫,便已越过山涧板桥,走近一家茅屋门口。这些大概是猎户人家,傍着一条山涧,约莫有三五家人家。
  丁天仁脚下一停,在门口叫道:“请间里面有人吗?”
  只听里面响起一个娇脆少女声音应道:“来了,来了,是什么人这样大声嚷嚷?”
  随着话声走出一个身穿花布衣裤的美姑娘来!只见她年约十七八岁,生得一张白里透红的鹅蛋脸,两条微微上翘的剑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玉管似的瑶鼻,红菱般的薄唇,粉颊上还有两个小酒涡儿。乌黑的秀发,编成两条又黑又亮的辫子,垂在鼓腾腾的胸前,模样儿真是又美又甜。
  丁天仁没想到这茅屋里出来这样一个明艳照人的少女,不觉脸上为之一红。
  那青衣少女也没想到山野地方会突然来了三个斯文相公,陌生少年,尤其当前一个生得玉面朱唇,风度翩翩,一时心头小鹿咚地一跳,一张粉脸顿时胀得通红,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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